第613页
女子躬身抱拳,转身便走。
李长安愣了一瞬,猛然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女子的手,脱口而出:“姐,你要去哪儿!”
女子抽了抽手,李长安反倒握的更紧,她轻叹一声,柔声道:“长安,松手。”
李长安顿时如遭雷击,手中不由松了力道,隻一晃神,那女子已飘然远去。
出了县衙,女子忍不住飞身上了屋顶,撩开斗笠一角,远远瞧见那袭青衫仍旧呆立在树下,女子眼眶红了又红。
那年,有个老儒生寻到孤苦伶仃差点饿死街头的她,告诉她,你有个妹妹被关在不周崖下,名叫李长安,从今往后你就是她的姐姐,李长宁。
这世上哪有姐姐不疼爱妹妹的,即便她们生来就不曾相识。
女子放下手,转身跃下屋顶,消弭于茫茫人海。
整整三日,李长安没踏出房门一步。
一日三餐皆由洛阳送入房内,但往往不到半炷香的时辰便又原封不动的拎出来。
知县陈为康每日早晚都要来请安,就算见不着面也雷打不动。得知此事后费尽心思在饭菜上面下功夫,几乎把城内所有厨子都请了个遍,也丝毫不见成效。为此县衙上下都急的跳脚,也不知那江湖女子使了什么妖术,竟让人不吃不喝活活把自个儿饿死。隔日陈为康就命人去街口城门张贴告示,捉拿江湖女子,只是还不等出衙门口就被陆沉之拦了下来,否则就真是大水衝了龙王庙,自家人捉自家人。
今日陈为康没来请安,一大早就领着一帮大小官员去了北城门。
陆沉之站在房门口犹豫了半晌,抬手叩门,屋内仍旧无人回应。洛阳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必顾忌。
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昏暗,桌上的烛火隻余下一丝小火苗儿,依稀可见一个人影躺在板床上背衝着门口,听闻动静也一动不动。
陆沉之轻盈走入屋内,停步在床边,低声道:“王爷,燕小将军送来捷报,今日回城。”
过了许久,才从里头传来一声嘶哑的回应:“知道了。”
陆沉之立在床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三日下来,洛阳每日三顾茅庐,李长安不开口她也不多言。她本就不是个会宽慰人的性子,更何况事关李长宁,即便想劝慰几句也不知从何下口。以往这种时候身边都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婢,说些不痛不痒的体己话也好过独自苦闷。她若做不到,便得旁人来做,这便是洛阳为何容得下玉龙瑶的缘由所在。
人生多苦,良人难求,知己不易,且行且惜。
瓦檐上先是几声小雨滴答,不过片刻,骤雨倾盆。
大风呼啸着从洛阳身边穿过,入了屋内,瞬息就将那丁点微弱烛光吹灭。
不知这入秋的第一场雨是否浇醒了梦中人,李长安动了动,而后缓缓坐起身,望着屋外串成珠帘的雨幕发了会儿愣,抬头看向如一杆□□般立在跟前的陆沉之,苦涩笑道:“陆丫头,你自己执拗便罢了,可别把洛阳带坏。”
素来不喜形于色的陆沉之皱了皱眉,露出一丝鲜少可见的担忧之色。既然她都能看出来,深知李长安的白衣女子兴许更早便察觉了。
以往李长安不论如何强颜欢笑,或是苦中作乐,大抵都有些没心没肺的潇洒快意。但如今那双眉眼间,尽是苦愁凄凉,再不见半分意气。
李长安动了动手脚,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劈啪作响。而后走出门,拉着洛阳立在屋檐下仰头望雨。
洛阳的目光始终不曾移开,李长安的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萧瑟,她犹豫道:“你……我能做什么?”
李长安浅淡一笑,偏头在那朱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道:“什么都不用做,陪在我身边就好。”
洛阳微微一怔,低头嗯了一声,唇上微
凉的气息还未散尽,这人何时这般大胆了?
被逼无奈瞧见这一幕的陆沉之偏了偏目光,犹记得那年在小溪边,初见青衫与白衣,便觉着胜却人间无数。一晃数年,仍旧如此,再有不甘心也无济于事。
“陆丫头,把长凳搬出来。”
李长安一声招呼,打断了陆沉之的思绪。
三人坐在檐下赏雨,起初陆沉之不愿,李长安也不废话硬拉着她一同坐下。
雨势逐渐转小时,李长安才发觉少了一个人,揉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李得苦哪儿去了?”
城北门,原本聚集了上百号人,就等着白马营的将士凯旋归来。可惜天公不作美,百姓们各自四散寻避雨的地儿去了,留下一帮淋成落汤鸡的大小官员。这场秋雨来的突然,各家仆役隻得脱下外衫给主子们遮风挡雨,可终究敌不过雨势太大,里外都湿了个透彻。
身形干瘦的县尉抹了把脸,凑到知县大人身边,道:“大人,这雨一时半刻消停不了,您先回衙门去吧,若都淋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陈为康负手而立,不畏风雨,沉声道:“不行,将士们在外杀敌,刀光箭雨都挨得,咱们这些坐公堂的就连这点风吹雨打都受不得?传出去,还不得让整个北雍都笑话咱们?”
县尉一瞪眼,退到一旁不敢再开口。知县大人做官十几年,得过且过十几年,头一回这般有志气,难道想趁此再往上使使劲儿?
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便见风雨交加中一队白马银甲的骑卒奔腾而来,气势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