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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瑶抬了抬眼,“还说奴婢跟着公子不值当,日后大抵是人老珠黄,孤苦伶仃的命。”
那双丹凤眸子里分明雷霆暴怒,但李长安仍旧面不改色道:“查一查都是谁说的,今日夜里就都送到东安王府去。”
玉龙瑶就是喜欢看她这副喝了几坛子陈年老醋却又隐忍不发的模样,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李长安见她站着不动,面色阴沉了几分,道:“还不去?”
玉龙瑶掩嘴偷笑:“奴婢胡诌的。”
李长安先是一愣,而后二话不说,将她一把按在软榻上好一顿上下其手的教训。
门外两个俏丽丫鬟,又低头听红了脸。
不说玉龙瑶情人眼里出西施,就风铃宅院的丫鬟女婢而言,在她们眼里,李长安可比那劳什子风流世子强上百倍。尤其是青丝染白头变了个模样后,十足的仙人气韵。再加上家世,一个兖州的小小世子怎能比得上手握三十五雄兵的北雍王?就算是女子又如何,只要往那一站,莫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就是江湖上的女侠仙子也得眼巴巴求着双修。那西域菩提山的琉璃上师便是最好的佐证,菩萨都动了凡心,又何况这些红尘女子?
玉龙瑶娇喘连连,轻轻推了推李长安,求饶道:“公子别闹了,莫耽搁了时辰,外头还等着呢。”
外头远远传来一阵锣鼓喧嚣,屋内啪的一声脆响,必定要是弹性十足又圆润,才有这动静。
李长安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一脸凶恶道:“若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斜倚在软榻上的玉龙瑶媚眼如丝,舔了舔唇角,左不过就是些磨人的小把戏,顶天了也就是吃一回,她还不信李长安能玩儿出什么花把势来。
女子心思猜不透,李长安见她赖在软榻上不起,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将她拉起,又替她拢了拢金钗,才道:“好歹也是你花栏坞的人出嫁,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玉龙瑶这才收敛春心,欠了欠身,步伐轻盈往屋外去。
屈斐斐这两年声名在外,城内都知晓这年轻女子的身份,一手掌管花栏坞上下大小事务。玉娘子不在时,便全由她说了算,稳稳的二当家。外人瞧着眼热也没法子,隻恨自个儿不是女儿身,进不得那座富贵泼天的风铃宅院。而且有传言,这女子看着年纪轻轻,手段却不简单,伺候过曾落难至此的北雍王。
一朝攀上枝头变凤凰,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只是下嫁的那个穷酸书生就有些不如人意了,有望成为第二个流沙城女城主的屈姑娘怎就瞎了眼,瞧上那么个没出息的男子。这也就罢了,那书生好似还是以入赘的名义才攀上这么个高枝。
满堂宾朋,热闹是热闹,只是大都抱着凑热闹的心思而来。
喜宴在一身淡雅襦裙的玉龙瑶出现时,人声鼎沸到了高潮,又在那对新人拜天地时,喧闹到了顶点,一群无法无天的汉子吵闹着要掀新娘的红盖头,李长安一现身,这帮人顿时就安静了。
不过好在那位出场气势骇人的女王爷没逗留多久,一杯酒敬了在座宾朋,一杯酒敬了那对新人,便匆匆离去。
流沙城在这种人多嘈杂的酒宴上无甚规矩讲究
,酒肉管够,喝倒了就抬回去,接着下一个来。在场没有一个亲朋好友帮衬的新郎官硬着头皮,敬了不到两桌的酒,就叫仆役抬着回了后院。
酒桌上的好汉们哄堂大笑,都说今夜洞房恐怕是闹不成了。
嘱咐管事照应前院的宾客,又吩咐下人往陈知节那边送去了醒酒汤,玉龙瑶这才得以抽出身来,也没带丫鬟,独自往李长安那屋去。
走到门前,便闻到屋内飘出的浓重草药味。
玉龙瑶原本想着,在流沙城逗留些时日也好,就当借着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荒唐婚事给李长安衝衝喜,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有更不如意的事再后头等着。
止步门前,玉龙瑶倾身朝里张望了一眼,默然朝听候的两个丫鬟摆了摆手,自己守在门外。
李长安坐在床边,望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久久凝视。
她说过,她不是李长宁,只是长的相像罢了。
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像的两个人?
若不是当年李长安亲眼看着姐姐躺进棺材里,入土为安,她此刻真觉着自己大概是疯了。
李长宁是一早被马车送回来的,那时玉龙瑶已知晓却瞒着没说,毕竟大夫说性命无忧,若搅了李长安的心情,这场喜事怕也办不成了。
薛东仙那一剑虽阴险刁钻,但好在李长宁情急之下护住了心脉,这些皮肉伤养些时日自然就好了,有将军府在背后做靠山,便是想留下病根都难,用不着李长安操心。
李长安的目光往下游移,落在女子的掌心上。李长宁自幼体弱多病,那双手隻捧的了书,提的起笔,拿不了刀剑。而这隻手,虎口与掌心内皆有老茧,显然是一隻练剑多年的手。还有,李长宁拿笔的是左手,这隻拿剑的却是右手。
果然,除却样貌,床榻上的女子与姐姐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李长宁唇齿间忽然溢出几声细不可闻的呻/吟,惊醒了沉浸其中的李长安,抬头瞧见她额头沁出的细汗,李长安想也没想起身拧来冰凉巾帕细细擦拭。
许是这份清凉让李长宁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她缓缓睁开了眼,在瞧见李长安那张脸后,眸子里满是迷茫,复又阖上了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