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页
祥和幽静,便是苏小竹喜欢这里的缘由,而那青衫女子正是这片安心处的源头,跟她待在一块儿,苏小竹就觉着没来由的舒心,好似那四季如春。
见苏小竹没有要走的意思,青衫女子喊上她一块儿去了竹屋后面的小林子,瞅准一块地,挖了几铲子便挖出一坛酒。
“前些日子我埋了十几坛,眼下正是开封的时候,拿回去给先生尝尝。”
苏小竹接过道了声谢,二人回到竹屋,苏小竹瞥了一眼那柄未雕完的竹剑,忍不住道出了那点小心思:“随安,你也给我削一把剑吧。”
村里人从不提及女子姓氏,都唤她随安,听她自己说是取自随遇而安的意思。家都没了,无依无靠,可不就只能随遇而安了么。
青衫女子看着苏小竹,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你要竹剑作甚?”
苏小竹眨了眨眼,瞎扯了个由头:“抽那帮混小子,看他们还敢不敢来爬我家墙头。”
青衫女子嘴角勾起,促狭道:“那你家的晾衣杆子也能抽。”
儿时也是在田埂里捉□□,小溪边摸鱼虾长大的苏小娘可不是闺阁里只会读书不知疾苦的大小姐,年纪不大心眼不小,一下就听出了女子言辞中的话外之意。
苏小竹沉吟半晌,走到女子身边坐下,闷声道:“我不想一辈子待在村子里。”
青衫女子若有所思,沉默一阵,轻轻点了点头:“好,这把做完,就先给你。”
苏小竹眼眸明亮,笑容灿烂,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声道:“随安,听说你武艺高强,到底有多厉害?”
青衫女子偏头望向她,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嗓音道:“他们管我叫剑仙,你说有多厉害。”
苏小竹一听就不乐意了,板着脸道:“骗人,你都成仙了还躲在这作甚,早出去大杀四方了。”
青衫女子好脾性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那日苏小竹抱着酒坛憋着气下了山,隔日,又拎着竹篮来了。没等青衫女子开口,就一把将竹篮顿在桌上,掀开布盖露出满满当当的饭菜,倨傲道:“我带了足够三日的饭菜来,你不是剑仙么,教我练剑!”
青衫女子也没恼怒赶她下山,只是笑着答应了。
苏小竹在上山待了三日,生不如死了三日,她一个女儿家哪知道习武的艰辛,大抵是气不过青衫女子胡诌骗她。但没想到,青衫女子一点不怜香惜玉,掌心磨出了血泡还让她拿竹竿练劈砍。
其实青衫女子教的很用心,陪她练剑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好师父模样,夜里还细心用温热巾帕给她敷伤口。
下山前一夜,青衫女子烧烫了银针替她挑血泡,一面挑一面惋惜道:“可惜了一双好手,这茧子没个载怕是消不下去了。”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强忍着痛的苏小竹,“还练么?”
苏小竹没有吭声,只是死死盯着青衫女子那隻布满老茧的右手,尤其是虎口,那处老茧看起来极为坚硬。
次日,临下山前,苏小竹磨蹭了半晌,青衫女子将她送到山道口时,她才开口道:“过两日便是中秋,娘说喊你一块儿去家里过节,你……”
女子微微摇头,笑意淡然:“我就不去添麻烦了。”
苏小竹轻轻嗯了一声,往山下走,不知为何竟有些恋恋不舍,下回再上山就不知是何时了,她停下身,转头回望,那袭青衫仍在原地目送,朝她挥了挥手。
回到村子里的苏小竹有些魂不守舍,捧着书坐在院子里,看的却是后山那片竹林。素来心思细腻的苏夫人竟也未察觉,只因前几日从丈夫口中得知一个骇人消息,令她这几日始终忧心忡忡。
中秋这日,苏锦程拎着几挂乡亲送的粽子回来,刚进家门苏夫人就赶忙过来询问:“郑员外那边如何说的?”
苏锦程面色难看,没有言语,隻摇头叹气。
苏夫人心一横,沉声道:“实在不行,就让竹儿出去避一避吧。”
苏锦程一把将粽子丢在桌上,气闷道:“苏家已无亲眷,能躲到哪里去!?”
“那……”
苏夫人刚要说,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一个老员外做侍妾啊。
恰在此时,听得屋内动静的苏小竹推门进来,好奇道:“爹爹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看着自己养了十八年的亲闺女,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一咬牙,抓起女儿的手腕就往门外去,边嘱咐道:“爹爹娘亲要去趟城里,这几日你去后山竹屋住,爹爹若不去接你,就不准回来,记住了么?”
苏小竹惊慌失措,“为何?”
迫在眉睫之际,苏锦程哪管那许多,脸色阴沉道:“回来爹爹再告诉你,听话。”
苏小竹转头望向站在屋门前,泫然欲泣的娘亲,尚未来得及喊出口,就被忽然止住脚步的苏锦程带了一个趔趄。
打开院门的苏锦程愣在当场,下意识扯过女儿的胳膊,将她藏在了身后。
门外站着一群家丁仆役打扮的壮汉,腰间别着棍棒,为首那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笑容不怀好意,朝着门内父女二人抱拳道:“敢问,可是苏锦程苏先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