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页
楼下二人的对话打断了李得苦的思绪,邋遢老头儿脱了鞋扣着脚丫子,头也不抬的道:“我说丫头,这次胃口也忒大了些,不怕撑着?”
青衣女子似是习以为常,一根手指悬在茶杯上,隔空搅动面上漂浮的茶梗,指尖冒出丝丝紫黑气,她皱了皱眉头道:“我一直觉着应天良给的秘籍有问题,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
邋遢老头儿猛然抬头,一拍桌子怒道:“放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鸟人存了什么歪心思,你修行的路数不是有何问题,本身就是邪魔歪道,应天良就是要你走火入魔,好去跟姓李的拚个你死我活!”
茶水被震的洒出来一圈,青衣女子手下一顿,眉头皱的更深。
邋遢老头儿犹自不解气,不吐不快道:“丫头你这么聪明,怎就不想想,为何以往你窃取他人精元,我总拦着你莫要一次汲取过多,一来怕你爆体而亡,二来就是莫让你走火入魔。姓李的前车之鉴,你不知道吗!?但她是自圆剑胎,天赋异禀,又有范西平陈汝言这样的能人异士为她聚敛整个北雍的气数,你呢!你就是个拿命去博的穷光蛋,武评第十人又怎样,就以为能跟其余九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了?你可知,从十到一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不是几十年,是几辈子!他日姓李的若重回巅峰,你这辈子就只能是第十人,你还想去争什么盟主,就当你争到了又如何,应天良能放过你吗?他是朝廷的一条狗,你为虎作伥便是与北雍为敌,那姓李的又能放过你吗?最后算来算去,还不是让那老狗称心如意了!”
青衣女子沉默半晌,忽然眉眼舒展,笑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邋遢老头儿怔了怔,又低头抠脚,嘴上怒气未消的小声嘀咕:“真他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脑子被驴踢了,瞎子给寡妇点灯,他奶奶的白费力气……”
青衣女子噗嗤乐了,哄孩子似得哄着邋遢老头儿,道:“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邋遢老头儿没理她,换了另一隻脚,继续埋头扣。
少年时机恰当的从后堂出来,摆上清粥馒头小菜,而后坐下一起吃饭。邋遢老头儿拍了拍手,端起碗就吸溜了一大口粥,青衣女子视而不见,少年皱眉一脸嫌弃。
邋遢老头儿拿抠脚的手抹了一把嘴,对少年讚不绝口道:“小子,粥熬的不错,长出息了,以后靠这门手艺支个摊,娶媳妇儿不难。”
少年眼神鄙夷,连话都懒得搭茬。
邋遢老头儿放下碗,拿起一个白胖满头,抬了抬手,朝楼上喊到:“上头那位,站累了就下来坐会儿,顺道一块吃点儿,反正不要钱,不吃白不吃啊。”
躲在拐角阴影里的李得苦浑身一个激灵,踌躇片刻,硬着头皮走出来,朝楼下抱拳道:“多谢老前辈赏脸,我……还不饿。”
邋遢老头儿笑眯眯道:“喊你下来就下来,怎么着,还得老子亲自上去请不成?”
李得苦手脚利索,一阵风似得刮下楼,乖巧坐在桌边唯一的空位上,低着头道:“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这大概是李得苦此生吃的最心惊胆战的一顿饭,莫说滋味如何,吃没吃饱都不知道。
客栈里的人都死光了,碗筷也就不用收拾了,邋遢老头儿不知用什么剔着牙,目光轻飘飘瞥了李得苦一眼,“小姑娘,从哪儿来,去哪里?”
李得苦抬起头挤出一个笑脸,如实道:“从兖州来,去扬州。”
邋遢老头儿哦了一声,站起身道:“那赶巧,咱们一块走吧。”
言罢,邋遢老头儿径直往门外去,丝毫不给李得苦推辞的机会。青衣女子仍然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跟着出了客栈,少年看了她一眼,诡异重瞳里也瞧不出是可怜还是同情,看的李得苦浑身发凉。
呆愣了一会儿,李得苦满心不情愿的起身往外走,直觉告诉她,这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儿可能比青衣女子更不好惹,从方才两人谈话的架势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李得苦隻得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到了扬州就有法子脱身了。
但到马厩牵马时,李得苦就傻眼了,马呢?
站在马厩外的邋遢老头儿又发号施令了,“应是昨夜打斗把马都惊跑了,咱们往前走走,运气好兴许能找回几匹。”
李得苦本想借故寻马脱身,但转念一想,若碰上其他来查探客栈的山匪同样凶险,还不如老实跟着,最不济死也死个痛快,好过落到山匪手里生不如死。
一行人徒步上路,三人走在前头,李得苦独自跟在后头。
重瞳少年转头看了看,朝身边青衣女子道:“姑娘,这人不知底细,为何让她跟着咱们?”
青衣女子斜了一眼邋遢老头儿,“你问他去。”
少年转头看向邋遢老头儿,后者摇头晃脑,故作神秘道:“不知青山正面目,隻缘身在此山中,老夫料定此人不简单,跟着没坏处。”
少年翻了个格外渗人的白眼,拆台道:“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个小宗师,背着三把剑装模作样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