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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闻飞雁哪根筋不对了,龇牙咧嘴道:“王大小姐手艺不错啊,若我以后战死了,你也帮我收尸吧,肯定比她们收的好,就是下手轻点儿。”
王西桐抬眸瞪来一眼,打结的手狠狠一勒,也不管闻飞雁疼的吱哇乱叫,面无表情道:“死都死了,哪还会觉着疼。”
眼含热泪的闻飞雁委屈道:“人都说逝者为大,到时候你就不能让我走的体面点儿?”
王西桐赏了她一个骄横的白眼,没再多言,起身去帮忙清理战场。
比起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姑娘,早已见惯生死的燕白鹿心境要平稳的多,只是没料到此番在阴沟里翻了船,而且是被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给摆了一道。虽说那书生死在李长安手里,也算报了仇,可这些女子大都身份不简单,回去以后如何给她们家里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直在不远处打量王西桐二人的李长安,转回目光,一眼便瞧出了燕白鹿的心思,出声宽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回去该报丧就报丧,若觉着女儿死的不值就让他们到北雍王府,找我讲理去。”
燕白鹿笑容苦涩,毕竟这位动不动就拿剑在人身上戳几百个窟窿的北雍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讲理的人。
李长安眨了眨眼,微笑道:“你要觉着不够诚意,我也可以亲自登门,去跟他们讲理。”
燕白鹿盯着她认真的看了好半晌,轻叹道:“那王爷可得答应末将一件事,到时候隻许动嘴,不能动手。”
李长安神色一僵,她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成想这个治军不讲情面,私下里据说也不讲人情的年轻女将军还就当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燕白鹿凭借自身好不容易在军中有了些威望,实在不适合去做这个恶人,反观她这个北雍王,在那些文臣武将眼里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也不差这一瓢半瓢的脏水。
念及此,李长安无奈笑道:“好,答应你,此事本王绝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燕白鹿忽然眉头紧皱,眺目望向远处,右手下意识放在刀柄上。
李长安温言安抚道:“莫紧张,是自己人,不过她年纪尚小,我不想让她过早见生死,你招呼她们手脚麻利些,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行一步,寻个稳妥地方等你们。”
不等燕白鹿应声,青衫一闪而逝。
许是李长安的来去匆匆,加上大多数人都听闻过她昔年的壮举,无意间便衝淡了几分这股弥漫的哀伤气氛,更有些人不免好奇的小声打探起来。
燕白鹿也不计较众人此举是否不敬,若能让这些姑娘心里暂时好受些,那牺牲一下李长安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她也听不到。
回程的路上飘起了小雪,这支骑队比来时走的更为沉默,虽然缴获了不少好马良驹,但远不及袍泽的性命重要。这些年轻姑娘们此生头一回真正明白,何为生死之交,以前出阁嫁人就是她们一辈子的头等大事,如今若能换回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兴许一辈子不嫁人她们也愿意。
李长安没有走远,就在五里外的一个背坡处,坐下那匹老马燕白鹿自是认得,是王府里脾性最倔的老疯头。只是她怀里坐着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燕白鹿盯着瞧了好半晌,也没想起王府里哪来这么一号人物。
骑队后头的马匹上驮着尸首,李长安拢了拢小丫头身上那件明显宽大的狐裘,遮住她的视线,而后轻夹马肚,与燕白鹿并肩而行。
瞧见披甲佩刀的燕白鹿,李薄缘眸子一亮,拿小手一指,“我知道你,你是燕小将军!”
燕白鹿则在看见那眉间一点丹霞时不由愣住了,小丫头许是忽然觉着拿手指人有些不妥,立即缩回了手,笑容腼腆。
过了半晌,燕白鹿才在小丫头目不转睛的好奇打量下回了神,看向李长安道:“王爷,这位是?”
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笑意的李长安尚未开口,丝毫不怕生的李薄缘抢着话头道:“我叫李薄缘,是小长安的徒弟,听说我还有个师姐叫李得苦也在北雍,燕小将军认得吗?”
燕白鹿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头道:“认得。”
不知是否是那书生的寒气太厉害,以至于她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听见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称呼身边这位小长安!?要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这位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宰掉了一百黑马栏子,还把一个长生境的武道宗师捅成了筛子,这可不是什么“小长安”能做到的。
燕白鹿瞥了一眼根本不看她,从头到尾目光都落在小丫头身上的李长安,露出一个亲和笑容道:“那……你是如何知晓我的?”
李薄缘抬手一指李长安,理所当然道:“小长安与我说过你很多事迹,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小丫头说话时目光不自觉朝她腰间的白鹿刀望去,燕白鹿一脸恍然的竖起大拇指,也不戳破。
跟在两骑身后的王西桐与闻飞雁,听见这番言谈,偷偷对望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惊恐之色。王西桐显然脸色更为难看几分,曾在雨中为了父亲朝李长安下跪的她,实在难以想象,有朝一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敢当着这女魔头的面,叫一声小长安!?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怕是刚喊出口,脑袋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