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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一身武服的燕白鹿坐在离演武场不远的兵械架旁,一手拿着沾了特製松油的细布给□□做保养,旁边是十几个进了军营后同样褪下罗裙的年轻姑娘,她们在数日前的那场小交锋中受伤较轻,修养几日便能下床活动,但不能参加日常的体魄训练,便隻得跟着燕白鹿做些力所能及的轻松活计。
闲不住的闻飞雁便在当中,不过按照她的伤势而言,这种需要动手的活儿完全不适合她这个断了胳膊的伤患,但她就是忍不住心痒难耐,即便不能上场训练,多看两眼心里也是舒坦。更何况,今日来指导的“教头”可不简单,一个是先前来过几次的北雍四王将之一的曹十兵,另一个有些出乎意料,也是四王将之一的顾袭。就个头来看,号称万夫当关的顾袭比起曹十兵还要壮硕,远看如小山一般。不过德行方面嘛,虽然威猛雄壮的顾袭更有勇将之风,但闻飞雁还是更喜欢那个憨厚老实看起来像个庄稼汉子的曹十兵。
这支女子骑军的战力能在为数不多的交锋中迅速提升,少不得这位曹将军的悉心教导,燕字军中其他营,哪怕是曾经的老字营都没这份格外待遇。就好比私塾先生私下里给某个心仪学子开小灶,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可不多,而且今日还是两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亲临指点,他们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可能为将来战场上的她们多争取一份活命的机会,怪不得闻飞雁坐立不安。
燕白鹿转头看向两腿夹着弓,手上不知在擦哪儿,眼睛直勾勾望着演武场的闻飞雁,无奈道:“你若真想看,就搬个凳子凑近点儿去看,何必一心二用浪费功夫。”
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闻飞雁也不含糊,吐了吐舌头,舔着脸笑嘻嘻道:“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免得白费将军一片苦心。”
燕白鹿微微瞪眼,意思在明显不过,给你根杆子你就敢顺着往上爬?反话都听不出来?
在长安城做了近二十年官宦子弟的闻小姐缩了缩脖子,倒也不是真心惧怕,虽说燕白鹿在军中素来以严厉出名,换做赵龙虎那帮糙老爷们儿都怕她怕的要死,但闻飞雁就是怕不起来,若真要说,大抵是敬多过畏。
旁边起了同样心思,尤其是几个伤势无碍的年轻姑娘一下就都有些坐不住了,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小声道:“将军,我们也想……”
燕白鹿这回连眼都没来得及瞪,众人就听演武场那边传来一声砰的巨响,一个人影以快马奔驰的速度倒飞出去,连模样都看不清是谁。
站在演武场中央的顾袭叉腰大笑,嗓音浑厚如钟响,“一个奶都没喝够的黄毛丫头就敢当众挑战本将,你以为北雍四王将的名头是白给的吗!”
一旁双手抱胸的曹十兵淡淡瞥了他一眼,“顾袭,注意你的言辞。”
体魄壮硕如山的顾袭啐了一口唾沫,咧嘴笑道:“老子就是个粗人,学不来你那套怜香惜玉,再说将来上了战场,那帮北蛮子比老子还粗鲁,都投伍入军了还讲究个屁!”
曹十兵眉头微蹙,没再言语,似有些无可奈何。
顾袭看着演武场外那个一步三晃走来的纤细身影,提高嗓音道:“小娘子,服不服气,不服再来啊!隻要让我顾袭双脚挪动半寸,老子喊你一声姑奶奶都行!”
纤细身影一脚踏在演武场边缘,停顿了一下,而后开始提刀狂奔。
此时燕白鹿终于看清那人是谁,一旁的闻飞雁猛然站起身,不顾吊着的胳膊,撒腿就往那边跑,嘴里还大喊着那人的名字,“王西桐!”
正当燕白鹿欲要动身阻拦时,余光瞥见一抹红影极快衝入演武场内,并赶在王西桐与顾袭相撞之际,突兀横在二人当中,毫无预兆的一掌径直拍在顾袭的胸口。于是众人便瞧见相当惊人的一幕,这位曾领五百骑便把倒马关杀了个来回的万人敌勇将,一隻脚不可阻挡的朝后退了一大步,曹十兵甚至还留意到,落地后他的双脚皆往后挪了三寸不止,足可见这一掌的威力。
虽说是吃了毫无防备的亏,但顾袭心知肚明,对方也未全力出手,否则定会留下内伤。他掸了掸胸口的尘土,目光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眼前身着朱红武服的美艳女子,嘴角勾着笑意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黛眉轻挑,微微一笑:“你姑奶奶。”
围观的年轻姑娘们有低头强忍笑意的,有捂嘴偷笑的,有背过身笑出来的,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曹十兵都别过了脸,忍俊不禁。
王西桐倒是笑不出来,盯着那女子背影,眉头紧皱。
顾袭到底是混迹沙场多年的老油子,此时不怒反笑,双手如棒槌般大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似笑非笑道:“小娘子,这等模样身段打坏了可惜,不如跟老子回家,打打杀杀多没劲儿啊,那是两个老爷们儿才干的事儿,男女之间嘛,和和气气才好生娃。”
曹十兵忽然勾起一边嘴角,也难得坏心眼儿一回的没出声提醒这个异姓兄弟。
果不其然,下一刻,众人隻觉眼前一花,这座名叫顾袭的小山就轰然倒下,而且是五体投地的丑模样趴在地上,像隻大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