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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玺元年,入秋之时,各地纷纷涌现出亲眼目睹仙迹的传言,也不知谁人笃定唯有一条与东海相隔不远的山路上,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摊老板娘说的最可信。当许多江湖好汉慕名前来,那个总是被人夸好心肠的妇人才得知,那时,她请北雍王喝了三碗茶。
哪怕许多年以后,小茶摊生意依然红火,那些年轻人也好,上了些年纪的也罢,好似总也喝不腻那碗茶水,总也听不腻那段往事。
但茶摊老板娘始终记得的是女子那双笑起来格外好看的丹凤眸子,以及那声谢谢。
雨如利剑,坠入人迹罕至的深山。
鸟兽惊起,草木四溅。
眨眼间,大地满目苍夷。
李长安脚下割出两道宛如深渠的痕迹,身形终于在悬崖边缘堪堪停住,那个一拳将她打飞百丈远的麻衣男子踏着悠然步伐,缓缓从烟尘中走出。
韩高之在三丈开外站定,掸了掸肩头的尘土碎屑,平淡道:“我以为你要跑回北雍,最不济也得跑回武当山,毕竟在那里你才有可能赢我。”
李长安不置可否,轻笑道:“没人告诉你,不要一下把话说到头,否则容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出了东海,想赢我也并非那般容易。”
韩高之微微摇头,纠正道:“你我之间没有输赢。”
隻分生死。
李长安仍是不置可否,不论是将来对于北雍格局走势微妙的影响,还是天下第一人的号召力,他们二人之间的生死都显得格外重要,但其实这些在李长安心中都没有看起来那么重要。那年为了以防朝廷与韩高之联手,借李长安在武当山破天道时落井下石,洛阳一意孤行前往东海问剑,虽然失去玄女剑意的洛阳必定跌境,但也不至于损伤根基。天人剑胎也好,凡夫俗子也罢,一旦伤及根本,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此生注定再无提剑的可能。
韩高之此举有意还是无心,李长安已经懒得再去深究,但自己媳妇儿受了欺负,那就是比天还大的事,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
从武当山一路追到东海,再到这个数百里外的荒郊野岭,哪怕是期间宰杀凌霄真人,李长安也仅用了一口气。此时,她也不怕当着韩高之的面,缓缓吐出剩余的那口浊气,而后泰然自若的换上一口新气。
韩高之到底是稳坐天下第一的武夫,心胸气度自不必说,就这么安静等着李长安体内的气机逐渐攀高,直至巅峰。
当李长安双眼泛起一丝微弱的紫金之气,韩高之略有些惋惜道:“你若没有斩断与那个人的前世因果,或许今日尚有望与老夫争上一争。”
李长安没有言语,一手撑剑,一手迭放在手背上,大袖衣摆无风飘摇,身形轮廓在日光照耀下隐隐泛起一层紫金淡光,宛如谪仙。
而后,消失在原地。
韩高之巍然不动,什么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就是只要尚在人间,管他娘的什么谪仙还是剑仙,统统都要败在他韩高之的双拳之下!
一抹紫金骤然在韩高之面前炸开,不见青衫身影,只是一团蕴含着劈山之力的雄浑剑气。
韩高之身形飞快向后倒退,途中撞碎无数山石大树,直至足足三百丈外硬生生撞入一座小山丘,将岩石厚土堆积的山壁撞出一个大洞。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但山林间已无鸟兽惊飞。
悬崖边缘,李长安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
身上粗布麻衣被撕裂开几道大口子的中年人抖了抖泥土碎石,走出大洞时,嘴角边有了一丝酣畅笑意。
三十年前街边随意一个登堂入室的江湖武人就能把他打趴下,三十年后,连让他脚下挪动半寸的人都没有。
三百丈,一退三百丈!
而李长安的剑尚未出鞘!
孤身立于昆仑之巅的感觉,世上几许人知!
韩高之情不自禁仰天大笑:“我韩高之没有看错人,李长安,来吧!今日你我且战个痛快!”
噌的一声,不公古剑应声出鞘。
一抹青虹以流星坠地之势,沿着韩高之撞开的山路长掠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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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此处百里外,有个从东海而来的中年儒士与一名白衣飘飘的年轻女子并肩走在一条荒草丛生的小路上。女子背负一柄二尺来长的殷红符剑,容貌谈不上惊为天人,但有股与生俱来的出尘气态,她不时抬头朝某个方向望上一眼,看似有些焦急,脚下步伐却如闲庭信步。
二人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女子停下脚步,轻叹道:“李长安往西北去了,看来多半是打算回到北雍,再与韩高之分出生死。”
中年儒士没有看向西北,而是举目望向长安城的方向,道:“柳岛主,你我二人的行踪,想来已被长安城知晓,楚某倒是无关紧要,你怕是有些不妥吧?”
自打妙山峰后便杳无音讯的桃花岛岛主神色淡然,道:“无需太久,长安城就再也无法捕获天地气运了,因为有个并非人间之人已在前往长安的路上。”
中年儒士略作思量,轻声问道:“李家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