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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清风,剑气过,风尽碎。
韩高之周身的罡气龙卷好似一张轻纱薄纸被瞬间撕扯碎裂,卷起的砂砾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而后跌落大地,仿佛下了一场绵绵沙雨。
与此同时,李长安身边的风声也骤然平息。
这一回合的小试牛刀,若是落在旁人眼中就跟神仙打架没什么区别,看似动手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动。
韩高之皱了皱眉头,既疑惑又不满道:“心魔缠身,也敢跟老夫以命相搏?”
世间武夫无不追求六根清净心无旁骛的武道心境,韩高之本身便是最好的例子,生来天赋不高,根骨平平,却凭借着三十年的脚踏实地走到如今的巅峰,与其盘石之心有莫大的关系,也正因如此,即便举世皆敌,他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李长安好笑道:“怎地,心有魔障便低人一等?还是觉着赢了我也有损你天下第一人的颜面?”
韩高之凝眉沉思片刻,随即释然道:“原来如此,故而老夫所见非你所见,你我原本便非同路之人。”
李长安不知韩高之毕生所求,自然觉着答非所问,后者则仿佛豁然洞开,一朝参透天地又迈出了一步,脚踏云巅。
不明所以的李长安顿时悔青了肠子,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不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原本这老怪物赤手空拳就够她喝两壶的,现在可好,她还给人递了一把绝世神兵,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可心境这种玄之又玄的细微变化,到了韩高之这般修为境界的人面前想藏也藏不住啊,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没等李长安平复杂乱的心思,韩高之已踏出一步,眨眼间便到跟前。
人至,拳至。
李长安反应神速,按剑归鞘,但仍是稍迟了一瞬,韩高之如铁石般的拳头未能完全砸下之前,她整个人便被迎面扑来的拳罡震的倒飞了出去。
孰料,这一拳,乃是隔山打牛。
倒飞出数十丈的李长安势头稍缓,便被一记更为猛烈的拳罡正中胸口,哪怕她及时横剑在胸,仍是未能挡下,身形继续倒飞,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以及数道骨头断裂的声响。
李长安本就没想过一招之内分生死,更没想过能留下全尸,于是她不计后果强行卸去余下的拳罡,一脚狠狠踏地,沙土飞扬起数丈高,以摧枯拉朽之势扭转身形,直直前衝。
当她伸手握住剑柄的一刻,古剑剑鞘骤然崩碎,片片化作齑粉,但剑气之盛,如海水倒灌铺天盖地!
身处于剑气长河之中的韩高之如同一块脚底生根的礁石,身边剑气宛如水流奔腾而过,自巍然不动。
二人辗转万里的捉对厮杀中,李长安头一回握剑在手,韩高之虽不至于如临大敌,却也收敛起了轻松的姿态,他低眸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剑气,有几道撕裂开罡气趁虚而入,虽未能划破他的皮肤,却将本就破烂的衣摆一瞬搅烂。而后更多的剑气见缝插针,宛如有灵智般游曳在周围,似等待良机一拥而上。
几个眨眼间,二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十丈,李长安反而放慢了前衝的速度,悠悠然然递出平凡无奇的一剑。
这一剑,韩高之看着很是眼熟,细细一想,好似与先前那玄衣女子的剑招一模一样。
先前李长安已出了两剑,一剑清风,归鞘,俱是自己悟出的剑招。
此一剑,虽是偷师于他人,剑意却有着天囊之别。
若说薛东仙的剑宛如将将登堂入室,那李长安的剑便是炉火纯青,与开天辟地只差一线之隔。
可便是这个一线之隔,在韩高之眼里,同样判若云泥。
在剑尖即将刺入脖颈的一瞬,韩高之伸出一隻手,另一隻手仍旧负背在后,两指捏住剑尖,如文人提笔一般自然。
李长安面不改色,手腕一拧,洪水剑气倒立而起,似一朵绽开的花儿,正逐渐收拢起它的花瓣。那些游曳的剑气飞速旋转,骤然紧逼,恰似套马索到了收绳的时候。
就在此时,韩高之一直不温不火的气机汹涌迸出,一拳砸在剑尖上。
砰的一声巨响。
投石入江不过渐起几朵水花,大山砸江,却是翻江倒海!
这一拳便是大山。
四周气海翻涌,有剑气,有拳罡,所过之处飞沙走石,黄沙漫天,方圆十里之内,不再有沙丘,统统夷为平地。
李长安再压不住翻涌的气血,一退百丈,吐出一大口鲜血。
所幸韩高之也未曾占到多少便宜,倒退近五十丈,衣衫尽碎的上半身遍布细小伤口。
一颗鲜红血珠沿着不公剑身缓缓滑落,但不及落下便蒸发殆尽,李长安兀自笑了起来,随手挥出一剑,青虹剑气如龙滚黄沙,咆哮扑向韩高之。
韩高之仍旧泰然自若,看似轻描淡写的剑气不比方才怒海滔天威势弱,但他仅是抖了抖手腕,双目微瞪,浑身劈啪作响,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硕了一圈,皮下青筋如藤蔓一般暴起。而后他亦是随手一挥,如同拍苍蝇一般,将剑气拍飞。
片刻之后,远处遥遥传来一声震天巨响,扬起的黄沙遮蔽了半边天,脚下大地跟着一颤,足见威力之大,也足见韩高之真正实力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