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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瑶眉头微蹙,问道:“公子的意思是,武陵王欲与东越合谋的消息,是白灵官故意泄露给东安王府的?”
李长安轻叹道:“不若依着方荀的缜密心思,怎会出了这么一个大昏招,只不过我猜测姜凤吟的意图不假,倘若洛阳答应了,眼下就该是南疆狼烟四起了。但这是姜松柏最愿意看到的局面,区区五万下马连步卒都不如的陌刀骑,即便再加上几万扬州军,也远不如两北边军威胁大。”
说着,李长安似想起了什么,轻声笑道:“不过方荀还是给姜东吴留了后路,没让他的主子亲自领兵上阵,那个领着三万兖州军一路杀到青州的姜姓女子,大抵是逃不过沦为替罪羊的下场,对了,那女子叫什么来着?”
玉龙瑶想了想,道:“姜舢。”
姜舢,江山。
李长安默念了两声,冷冷一笑:“老皇帝三个女儿中,就属这位的娘亲最无城府,早早下嫁到了徐州,生前不争不抢,死后也平平淡淡,倒是生了个颇有野心的闺女,谁知遇人不淑,碰上姜胤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亲叔伯。听说那女子在兵法上天赋不俗,与方荀手谈三局,一胜一负一平,可惜这般年轻就白白葬送了。”
玉龙瑶犹豫道:“公子若想……”
李长安十分干脆打断她,“不想,你也不许私自做主。”
玉龙瑶望着她,笑容恬淡。
李长安无奈叹了口气,转了话锋道:“姜松柏之所以放任东越军入境,是因为当年我与她在长安城外定下的盟约,但此次事了,这点香火情恐怕就用光了。所以你此番去东安王府,不必再顾忌朝廷,方荀肯定会对你处处戒备,但旁的你不用管,只需想法子寻到李柔珠的下落,倘若不在兖州,那十有八/九是去了北契。虽然我也觉着姜东吴不至于糊涂到叛国通敌,但这次兖州出兵丝毫不担忧边关起战事,其中定有蹊跷,李柔珠兴许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由玉眉芳那个身经百战的大谍子亲手栽培的玉龙瑶,何等心思敏捷,几个转念间便明白了李长安话中之意,不由问道:“公子是想把胜负放在战场之外?”
李长安转头看向她,会心一笑:“还是珑儿知我甚深,燕字军的铁骑再如何甲天下,终归不过几十万人马,耶律楚才那个娘们儿若疯起来,把北契百万大军都拿来跟咱们死磕,北雍将士再勇猛也无济于事。原本两国之战说到底比拚的就是各自的国力,朝廷不给粮草,兖州也袖手旁观,这场仗不用打咱们都必输无疑,眼下就看,谁家后院先起火了。”
玉龙瑶柔柔一笑:“奴婢知晓了,定不负公子所望。”
李长安看到她额前垂落的一缕青丝,没有伸手,只是轻声道:“等有了李柔珠的下落,我就亲自去接你回来,放心,你家公子现在天下无敌,没人拦的住。”
玉龙瑶笑容依旧,没有言语。
其实无需多言,她也是信的。
前方路边,依稀可见黑衣老者与十几骑等候的身影,玉龙瑶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轻声道:“公子,奴婢要走了。”
李长安别过脸,望向前方,嗯了一声。
一缕清风拂过,女子身上的幽香仍在,只是身边空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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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安王府,那株枝叶枯黄的公孙树下,坐在轮椅上的年轻文士望着满地枯叶走了神,与他对面而坐的姜松柏倒是不以为意,抿了一口辽东的信阳毛尖,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茶盏再没去碰。
许久等不到年轻文士回神,姜松柏缓缓开口道:“朕以为,先生留在此处,委实屈才。”
方荀怔了一下,低声回道:“不敢,多谢陛下抬爱。”
“抬爱?”
姜松柏看了看那双笼罩在绒毯下的腿脚,轻笑道:“这个说法倒也没错,不过朕千里迢迢可不是来听你的推脱之词。”
方荀眼眸轻颤,极快掩饰过去,嗓音平静道:“王爷忠心为国,绝无欺君之举,还望陛下明察,若有何罪责,皆在草民进言之失,草民甘愿受死。”
姜松柏不动声色道:“朕这个表皇兄忠心与否,朕心里清楚,可他竟如此听信你一个谋士的谗言,难道就没有半点失职?”
表皇兄,谗言。
一颗米粒大的甜枣,和一个足以扇掉脑袋的巴掌。
两者相较,前者几乎微不足道。
方荀缓缓垂下眼帘,只是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拽住了绒毯,他仍旧古井不波道:“草民生死无关紧要,如今大战在即,还望陛下再给王爷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姜松柏有些好笑道:“方少甫,你一介庶民,竟敢跟朕谈条件?”
这个断了背脊,但脊梁犹在的年轻文士竟笑了笑,毫无畏惧道:“陛下在此时撇下朝政不顾,不惜远赴边关,若只是为了问草民的罪,大可不必。朝廷安插在东安王府的死士轻易就能取走草民的性命,那陛下究竟为何而来?”
姜松柏渐渐收敛了笑意,眼神袒露出毫不遮掩的欣赏,她起身折下一截头顶的枝桠,牛马不相及的问道:“此树叫什么?”
“公孙树。”输词
姜松柏哦了一声,“朕在书上看到过,二十年才开花结果,栽下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