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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几个匆忙离去的身影上收回目光,李长安淡然问道:“这个郡守唐礼讚,王大人如何看?”
王右龄不知道李长安为何而来,更不明白为何有此一问,隻如实回答:“官场老油子一个,很会审时度势,忠心不用怀疑,但要他卖命多半是不可能的。”
李长安点点头没再多问,转了话锋道:“本王要回一趟清风山,顺道来你这看看。”
清风山在西,三川郡在东,王右龄迟疑了一下,苦笑道:“王爷这个顺道可一点都不顺啊。”
李长安侧目看了看这个嘴角眼角都破了相的中年文臣,勾了勾嘴角道:“没想到王大人这样的性子,竟也会与人动手,原先倒是本王小瞧了你,那漕运主官可还站的起来?”
王右龄摸了摸脸颊,神情窘迫道:“说来惭愧,下官连那人衣角都没碰着,就被那帮狗腿衙役给拦下了。”
李长安嘴角的笑意逐渐冰冷,“漕运衙门仗着朝廷撑腰,这般无法无天,本王若再不闻不问,倒真让他们觉着咱们北雍好欺负了。”
王右龄微微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刺史府门前,王右龄顺着李长安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门前不知何时多一队十来骑的佩刀甲士,为首一骑气态儒雅,很是有大将风采,但王右龄看了几眼,也没想出燕字军中哪号人物跟此人相符。
二人走近时,当头两骑翻身下马,朝王右龄抱拳道:“末将陈重,末将郭荃,见过王大人。”
王右龄这才恍然,原是北平郡那位名气不小的儒将,可惜朱永成将军一事后,都说此人前途渺茫,不知被贬去了哪个旮旯角,怎的跟着王爷来了三川郡?
见王右龄一脸大惑不解,李长安笑道:“王大人,陈将军如今是本王亲封的巡抚,专治漕运衙门那样不听劝的独权官吏,本王把陈将军留在这里,仍由你差遣,既然朝廷给脸不要脸,那咱们也就不必跟他们讲什么客气了。本王隻想在年关之前,看到前线将士都换上新刀,看到三川郡那两座由你王右龄亲手督建的粮仓都装满,明白了吗?”
王右龄怔了片刻,俯首作揖:“下官,遵命!”
临行前,李长安瞥了一眼陈郭二人,笑意深长:“若办妥此事,本王就让你二人去边关立功。”
陈重重重抱拳,再抬头时已不见青衫身影,但他的眼神无比炽热。
北凉道,从泷水郡前往朔方郡的方向,有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周边有五六骑江湖打扮的年轻男女,马车上的老人打从进入北雍境内就坐到了车厢外,一路遍览西北风光,越是临近那座西北第一雄城,身着儒衫的老人神情就愈发神往,连瞌睡也不打了。
这一行男女老少打从那次武林大会起,出了龙泉山庄就径直北上,先是沿着江南道去了徐州,而后改京畿道去了青州,也不急着赶路。老儒士总说行路犹如读书,走的快了便会错过许多不经意间的风景,需得慢慢走细细体会,才不枉脚下这片万里山河,于是走走停停大半年一行人才在入夏时到了西北边境,然后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就在江湖上传开了。他们也随波逐流,去武当山当了一回香客,许是山上凉风惬意,又许是老儒士与那满身市井气的中年掌教有些投缘,住着住着就忘了下山,等到边关狼烟四起,老儒士才终于记起了此行的目的。临走前,中年掌教好意劝说,西北冬日风雪大,不如待到开春再走不迟,老儒士婉言拒绝也没说缘由,便领着几个年轻人下了山,隻是刚到山脚,就与西北的头场雪不期而遇。
苦寒之地,日头不似江南那般暖意浓浓,马夫是个姓肖的年轻后生,修为远不如他的师兄师姐,长久驾车使他暴露在外的双手被寒风吹的又红又肿,但他满不在乎,拢起双手呵了口热气,而后转头看向裹着厚实大氅不肯进车厢避风的老人,耐心劝说道:“先生,你都看了一路风景了,外头天寒地冻,咱们离最近的城池还有十几里路,你还是回车厢里暖和暖和,万一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老人拢了拢大氅,十分倔强道:“老夫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倒是你这车驾的,越来越不稳当了。”
年轻后生无可奈何,朝策马来到马车旁的师兄,不停的使眼色。
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处处透着一股持重沉稳的气态,看起来就比老人更像这行人中的主心骨,他微微一笑,尚未开口,前方便有两骑快马奔来。
两骑勒马停在马车前,其中一人道:“先生,师兄,果然不出所料,前边官道给一群披甲骑卒拦了路,说是战事期间,不许任何人进出朔方郡,还让咱们速速离去,否则遇上巡视的游骑就没这般好说话了。”
老儒士埋着头不言不语,显然不肯就此罢休,青年男子暗叹一声,俯身凑近几分,道:“先生,不如先回武当山,待边关战事平息下来再说,到时候有的是机会出关。”
老儒士仍是不吭声,马车另一边是两个共乘一骑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忽然问道:“马掌教不是说有人比咱们更早去清风山,他们为何能进朔方郡,凭什么不让咱们进?难道欺负咱们是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