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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欲言又止,最终隻轻声道:“谁说不是呢。”
她没问楚寒山此去结果如何,不愿问也不必问,楚寒山归来时一身轻巧,便足以说明一切。
姜凤吟是最后的赢家。
前往主峰之前,楚寒山替那年轻女子给李长安带来一句话,算是临终遗言。
唯有六个字。
以我命换她命。
李长安听罢,怔在原地,良久无言。
当年也是在武当山,那个总缠着她的少女,也说了同一句话。
李长安默然叹息。
人生常苦,终是求不得。
佛道争辩当日,瑶台坪盛况空前,大概是山高幽静远离尘嚣的缘故,最不讲究的粗鄙武夫也收敛了火爆脾性,见人待人有礼有节,三教九流都能在山上相处的其乐融融。
犹记得那年,武当掌教还是吕祖转世的吕玄嚣,另一位亦是金刚佛陀在世的泷见大师,两位佛道执牛耳者虽同时羽化登仙给江湖留下莫大遗憾,但宛如仙人手笔的恢弘场面仍是给当时在场的江湖人不小震撼,传言至今依然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离着不远的玉珠峰近朱者赤,免不得被这种热闹氛围感染,虽然两个小妮子对什么佛经道法根本就狗屁不通,但不耽误凑热闹的好奇心,故而一大清早李得苦就领着小师妹去了瑶台坪,说是要占个视野最佳的风水宝地。洛阳没跟着去,一来她不亲黄老,更不喜释门,与李长安一般倾向于逍遥世外的野仙之流。
昨夜四人睡在小木屋,床铺让给了洛阳李薄缘,早已习惯风餐露宿的师徒二人打了个地铺将就,倒也一夜安稳。早起时便没见着李长安,嘱咐两个小妮子一声,洛阳独自绕着峰顶闲逛了一圈,便在竹林深处的龟驮碑寻到了人。
正当旭日东升,崖外一片白茫云海不见尽头,金光滚滚中一群丹红白鹤衝破云霄,盘旋于云海之上,犹如一群身姿曼妙的仙子戏游人间。一隻体型巨大的青色鹏鸟从更高处俯衝而至,故意耍了个鹞子翻身的花把势,一头扎进云海里,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与几隻翎羽鲜亮的白鹤追逐嬉戏。
李长安盘膝坐在碑上,见此情形,不由笑骂道:“这家伙倒是混的如鱼得水,干脆把它留在武当山好了,免得成日祸祸咱们王府的鹰隼,把养鹰房那些人心疼的不行。”
“我向来不拘束小安,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小安若肯听你的,我也不管。”
李长安回头,便见女子一袭白衣飘飘,金边勾勒出玲珑轮廓,唇边勾着一抹温柔笑意,美轮美奂。按耐不住心头悸动,她情不自禁拉女子入怀,一阵耳鬓厮磨,人生得意须尽欢,此时此刻世间无甚比这抹朱唇更令人情难自已。
正当浓情时,洛阳软软推了李长安一把,嗓音细不可闻,“此乃武当圣地,不可……”
李长安凑在她耳边,呼出口热气,噫了一声,“夫君气息又乱了。”
面红耳赤的白衣公子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了这个罪魁祸首的耳朵。
忽然间,崖外异象横生,一道长虹划破北边天际,直衝玉珠峰而来!
洛阳豁然起身,抬手招来搁置在小木屋的青霜剑,只见一抹白虹剑气如闪电搬掠过竹林,撞入她手心。李长安八风不动,伸手按在她手背,脸上仍旧挂着平淡笑意。
早在长虹到来之际,那群白鹤早已在青鹏的带领下钻进了云层中。
眼见那道长虹即将撞入崖外云海,洛阳眉头微蹙。
“滚回去!”
九天之上传来一声怒吼,嗓音雄浑如钟,宛如天人发怒,云海霎时翻腾汹涌。
李长安微微眯眼,便见那道尚未掀起声势的长虹在一片旭日金光中烟消云散,待过片刻,云霄之上重归宁静。
洛阳面露惊讶,转头问道:“我是不是听错了,方才可是马掌教的声音?”
李长安忍俊不禁道:“是有点看着不像,但人家好歹也是吕大真人亲定的武当掌教,肩挑大道之重任,老话说,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嘛。”
洛阳神情复杂,似是有点难以接受,这是有点不像?往市井街边一坐,说那中年道士是骗吃骗喝的神棍,恐怕都没人不信。
闹了这么一出,二人也没继续赏景的心思,回到小木屋,便见同样没去凑热闹的中年儒士独自站在屋前,面朝向北,默然眺望。
走近跟前,李长安直言道:“先生也是为方才异象而来?”
楚寒山收回目光,略有几分忧心忡忡道:“北契女帝刚入仙人境,便跑来耀武扬威,甚至企图打散那股正流入北雍的气运,虽说示威之举大过威胁,但王爷不可不防。”
李长安笑道:“这个我倒不担心,北契那些练气士不成气候,江神子碍于某些原因不能亲自动手,除非柳知还疯了,跑来跟我同归于尽,否则天底下还真就没谁有这个本事。”
说着,李长安渐渐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担心的,是耶律楚才本人,她当年得雾山老祖馈赠,境界一日千里,我以为待到两北开战之前顶多也就是个陆地神仙,但如今江神子为北契大开便利,可谓真正的天恩浩荡,照此下去,在给她一星半点的时运契机,成就天人境也并非妄想。难怪宇文盛及不偏不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先生还是说的过于保守了,她耶律楚才岂止是来跟我抖威风而已,简直就是下战书来了,而且我还不得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