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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曾是呼延同宗麾下得力大将的万夫长当即下令被衝散的骑卒朝两翼散开,拉开迂回弧度,绕至己方后头重整阵列,准备第二拨衝锋。按照以往对阵经验,北契骑军,尤其是战马脚力犹胜一筹的呼延军更擅长拉开战线的打法,而不是这般一波紧接一波的密集衝锋。许是那名副将惨死阵前,给了这位万夫长不小的刺激,盛怒之下才如此激进。
但令万夫长不解的是,后续扑上来的北平骑军非但没有做出应对之举,反而加速缩小阵型锋线,犹如一隻尖锥狠狠凿穿了己方阵营腹地。
如此一来,往两翼散开的北契骑军根本来不及重新归拢,整个阵型便会被北平骑军彻底贯穿。只是北平骑军所要付出的代价,显而易见,极其惨重,即便北契骑军为了保证整个阵列锋线的宽度,而使得后续阵型厚度不够,但当两军齐齐撞入对方尾端时,北平骑军依然战损过半,最后仅剩不到两千骑衝出了北契骑军大阵。
随后出现了更加出乎意料的一幕,这支人数与军情上不相符的北平骑军甚至没有缓速喘息,几乎是立即调转马头就开始拔腿狂奔,与先前拚死衝锋简直判若两人。那名北契万夫长隻愣了一瞬,便豪不犹豫领着大军奋起直追,衝锋之前还士气低落的北契骑军此时人人战意高涨,没人怀疑这支正在疯狂逃命的敌军有何不妥,毕竟他们眼下仅人数上就占有巨大的优势,没理由放着眼前的战功不要。
前头北平骑军逃的阵脚大乱,后头衔尾追杀的北契大军更加卖命追赶,双方始终保持在三百步以内的距离。
忽然耳边听得一声嘹亮号角。
北契骑军纷纷抬头张望,但无人滞缓马速,故而,当他们衝出北固山东面,就如同临近瀑布顶端的奔流,想要悬崖勒马,已然为时已晚。
北固山以南的山脚,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座北平步军方阵,且并非普通步卒,而是专为骑军而设的拒马阵!放眼望去,等人高的铁盾后头人头攒动,一眼看去根本分辨不出人数多少,即便坐在马背上也几乎望不到尽头。
那些佯装逃命的狡猾骑卒早已从方阵两侧,绕到了大阵后头。
那名万夫长根本来不及下令撤军,便见头顶乌泱泱一片箭雨遮天蔽日般铺洒而下,直接断去了他们的退路。
事到如今,傻子都知道中计了,但这七千多北契骑军别无选择,隻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衝锋。鼠慈
在广袤平原上,无论多大的喊杀声都传不出太远。
唯有交战中的双方士卒,听见了那一声声撞在铁盾上的马骨人骨发出的沉闷碎裂声。
绝境之下,七千北契骑军展现出了草原铁骑应有的悍然雄风,如同不久之前那支被他们斩杀于刀下的开山营一般,壮烈赴死。
只是临死之前,北平骑军又给了他们一记无比绝望的重击,早早埋伏在山脚下的另外五千北平骑,在他们撞向拒马阵之际,从侧面横衝而出,最后仅以战损百骑的轻微代价,轻易灭掉了这支原本近万人的北契骑军。
那名北契万夫长的尸首躺在距离拒马阵十步之遥,死不瞑目。
关青山策马来到跟前,一枪挑起这颗头颅抗在肩头,举目望向前方。
那里漫天尘土,大风飞扬,阵阵马蹄如雷鸣!
前一刻被北契骑军撞散的步卒方阵,不消多时便重新集结列阵,展现出的训练有素丝毫不输步军统领何季春麾下的主力军。属赐
这使得已经绕过北固山东面,原本准备继续投入战场的另一支北契骑军就此停滞不前。
以往战役中,北雍步卒几乎没有出现在距离城池百里以外的情形,毕竟关外地域广阔,四隻脚的战马跑起来都费劲,就更别提两隻脚且披甲持刀盾的步卒,一旦遇上了来去如风的北契骑卒简直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可眼下这支步卒大军显然与以往不同,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先前那支做为先锋军的己方骑军竟然半柱香不到便全军覆没,那可是整整七千呼延骑军啊!不是什么草原部族东拚西凑起来的散骑,而是驰骋沙场多年,且由呼延同宗一手带出来的马背悍卒啊!
北契骑军阵前,两名万夫长不由伸长了脖子眺望远处列阵森严的步军大阵,其中稍显年迈的一人啧啧道:“来的路上,姓谢的隻说对方不过万骑,轻轻松松就能捞到大把战功,害得咱们火急火燎赶了一路,结果一万熊胆营死的干干净净,还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这哪里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跑来送死还差不多。”说着,他扭头朝身后望了一眼,“到头来别把咱们飞准营也全搭进去了,到时候老子可没脸下去见呼延将军。”
另一名万夫长脸色阴沉,啐了口唾沫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他娘的还计较那些有的没的,还嫌君子关一战我呼延军不够丢人?我卓彪不在乎什么战功,原先跟着大将军该捞的早都捞够了,不管那个狗娘养的谢时打的什么鬼主意,倘若真如他所言,燕家那个小娘们儿就在困龙关,我卓彪定要亲手割下她的人头挂在城头上!”
年迈些的万夫长瞥了一眼这位在呼延军中号称“神力”的同僚,没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