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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人政策上的意见实则常有不合,但相处之中,秋澈也能发现,他是个实打实的真君子。
秋澈是想与他合作的,因为朝堂中可用之人不多,而她很看重对方的人品。
但对方虽然是君子,却习惯了弯弯绕绕,性子谨慎小心,心眼不少。她也不想惯着,便没有先开这个口。
她知道,杨裘会向她寻求合作的,因为如今朝中,和他一样想要创新改革的,明面上只有秋澈一个人。
虽然对方处在风尖浪口,但也恰恰证明了她的能力,他若是想寻找同盟,此时是最佳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往后秋澈就不一定能接纳他的投诚了。
最终,也确实是杨裘先沉不住气,主动找上了门。
李青梧听得一知半解,又问:“另一方面呢?”
秋澈歪了歪头:“大概是因为,赵王爷?”
李青梧默了默,踌躇着道:“我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
“改革律法与他投诚之间的关系,还有所谓的红阎鸟是什么,丞相与南夷怎么了,还有赵王爷……”李青梧声音低了下去,羞愧道,“都,都不太明白。”
秋澈也难得沉默了下。
即便她知道李青梧被困在宫里,对外界知之甚少,可她也没想到,她对政治上和京城局势上的嗅觉,竟然真的如此一窍不通。
李青梧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有些局促:“我是不是……不太适合这条路?”
“没关系,你刚开始接触,不懂很正常。”
秋澈很快恢復了正常神情,安抚道,“现在还太快了,我希望等你真正考虑清楚之后,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到那时你不懂的,我都会教你。不急。”
李青梧也就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没再问下去。
秋澈忙着继续去修改律法草案,一直在书房里坐到了晚上。
期间玉明玉砚在书房里来来往往,帮李青梧和秋澈搬东西,动作都很轻,没有惊扰到她。
于是后来秋澈听见敲门声时,下意识以为又是玉明玉砚两人,头也没抬,吩咐道:“进。”
“帮我研个墨。”
来人没吭声。
不多时,一碗盛了排骨玉茭汤的碗先放在了书桌最边沿。
随即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拿起她身侧的墨块,悄无声息地替她磨起墨来。
她显然没怎么干过这种事,手法显得有些生疏。
秋澈的余光瞥见,立即认出这不是玉明。
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来了?”
说着,视线顺着这双手往上抬去,就见李青梧一身靛青色长裙,眼眸低垂地站在她身侧。
她耳戴白玉坠,盘发上插着一支孔雀银步摇,在灯火下折射出细微的光来,衬得她的眉目愈发温婉动人。
连眼尾那颗泪痣,魅人的意味也少了几分。
她不轻不重地看了秋澈一眼,轻声温和道:“晚膳时辰都过了,玉明她们说你不喜被人打扰,不敢喊你,我便来了。”
秋澈顿了下,看了眼窗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处理正事时,确实不喜欢被人打扰,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刚开始玉明玉砚也会提醒她几句,被她皱着眉拒绝几次后,就知道她不喜欢,闭嘴不再说了。
总不可能说事情处理到一半,正在紧要关头,先放下来吃顿饭再说。
秋澈一向认为,早吃晚吃都是吃,只要她不饿,基本都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拖到她做完正事为止。
虽然听起来确实是个坏习惯,但秋澈也维持了很久了,从没有人跟她说,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李青梧也没有说,只是帮她安静地磨着墨,声音不平不淡:“我替你盛了一碗汤来,肚子饿了可以填一填。记得趁热喝,冷了会闹肚子。”
秋澈第一次接受除了王氏以外的人的直白的好意,一时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多谢。”
李青梧“嗯”了一声,目光从她笔下的书卷上一扫而过,发现看不懂,又收回了视线:“早些休息,别熬坏身体。”
秋澈也都点头应好。
书房里的氛围一时安静下来,隐约好像有尴尬流动。
但此时若是还有旁人在场,一人磨墨、一人书写,看着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滋味。
过了一会儿,秋澈一边提笔写,一边又突然开口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擅长什么,”李青梧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低低回应道,“除了表面的荣宠和地位,我似乎没有什么能帮到你。”
“那就都试试,”秋澈抬头看了她一眼,“人生就是在不断的试错中前行的,犹豫不决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况且,你怎么那么确定,你现在不行,以后就不能帮到我?”
李青梧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
随即她缓缓道:“好。”
秋澈挑眉:“想好了?”
“想好了,”李青梧慢慢眨了下眼,说,“我想帮你。”
她的思路似乎还隻停在“帮助秋澈”这件事上。
秋澈发现了,但不知如何去纠正这个说法,不由卡了下壳:“我要你考虑,不是真的只是要你帮我……”
对上李青梧有些茫然的眼神,她的声音又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