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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院门口鱼贯而入,将众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身佩长刀,面色严肃,是人称冷面煞神的锦衣卫之首,正三品指挥使,崔文申。
和禁军金吾卫有所不同的是,锦衣卫听令于皇帝,且只听令于皇帝。
不到关键时刻,不会集体出动。
皇后当即眼皮一跳:“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检举,国公府内混入了南夷内应。”
“应陛下命令——”崔文申拎出赦令金牌,一板一眼道,“今日国公府中所有人,不论是谁,全部带进诏狱,听候审问。”
金牌面前,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包括在场同为正三品的金吾卫统领袁符。
但皇后等人毕竟身份尊贵,所谓的“南夷内应”也不大可能,皇帝还是给了她们面子的,隻让锦衣卫带走了其他人,包括瑶台和茯苓几人。
而李青梧和皇后还有国公夫人,被分散开,各自软禁了起来。
堂堂国母,被自己的丈夫直接当众派人软禁,看得出来,皇后脸上非常挂不住。
不过大概是为了最后的几分面子,她也没有当众和崔文申起什么衝突,勉强挂着得体的笑,跟着锦衣卫离开。
不管小姐夫人们如何不满抗议,锦衣卫都铁面无私地把人全部带走了。
崔文申看了眼地上刚打捞出来的那具尸体,招手让手下也带了回去。
后来这些——都是吴易起告诉秋澈的。
好巧不巧,他如今正是在锦衣卫当差,是个正七品小旗,恰好就在跟随崔玉申去抓人的那批人里。
他没有当面说,是派人给秋澈传的口信,隻讲了大体情况。
李青梧这一趟赴宴,接下来一天都没能回来。
国公府内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先是金吾卫被捉奸,再是丫鬟横死,最后说有南夷细作,连国母都被软禁了起来,外界自然是议论纷纷的。
夫人女儿“外孙女”都被软禁,国公一夜之间愁白了头髮。
第二日,关于此案的折子就堆满了李式的桌案。
有弹劾说皇帝不该如此衝动软禁皇后,有质问皇帝是收到了谁的检举,来源是否可信。又有人添油加醋,浑水摸鱼……总之,什么样的内容都有。
而秋澈如今作为御前侍读,在李式毫不遮掩的情况下,自然也将这些折子的大致内容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垂眼,神色如常地给帝王研墨,整理书卷。
李式却一副很头疼的模样,冷不丁地开口道:“秋爱卿,朕就这样直接软禁了乐和……你没什么想法吗?”
秋澈平静道:“陛下行事,自有陛下的道理。”
个屁。
她现在其实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静。
因为这次发生的事,打破了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借由“先知”而规避掉许多风险的局势。
上辈子确实是有这样一场赏花宴,但她模糊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一出事故。
有些东西,已经随着她的重生彻底改变了——
秋澈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重生只是给了她一个从头来过的十年机会,并不代表她可以借由这十年的记忆走上一条无忧无虑的捷径。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一直被她掌控的,秋澈知道。
朝堂风波诡谲,局势千变万化,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秋澈在心里告诫完自己,又压下心底的郁燥,安静地继续整理。
她在等——等皇帝自己开口。
昨夜得知消息后,秋澈思来想去,坐到后半夜都没睡着,也琢磨出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不说为何短短一天之间,怎么就在国公府里同时发生了这么多事。
就说若只是宫女横死、金吾卫偷情、甚至是南夷有细作混入府中……都不至于让一国皇后都这样直接被软禁了起来。
锦衣卫抓了人,却毫无动静,既不提审也不放人,这说明只能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案情复杂,一时半刻理不清。
二是皇帝另有打算。
秋澈作为这个案子的局外人,她想要知道真相、保住李青梧和瑶台等人,就必须接手案子才行。
可如何才能让一个普通的御前侍读接手这样的案子呢?
她选择赌一把。
赌这案子不简单,赌皇帝疑心病重,赌他如今无人可用。
赌他也会赌自己耿直忠心。
就在这长久的、无声的安静里,李式盯了她片刻后,突兀地笑了下:“秋爱卿,你总是让朕感到疑惑——你真的心悦乐和吗?为何看上去,对她毫不关心呢?”
“家国在前,情爱在后,”秋澈不卑不亢道,“微臣心悦殿下,但也知道陛下是殿下的父皇,必定不会害她。所以哪怕忧心,只要陛下不言,臣也不会逾矩过问。”
知道李青梧从前过得是怎样的日子,还要亲口说出这种看似君臣和谐的场面话。
哪怕秋澈已经习惯了和任何人——哪怕是敌人,你来我往地互相吹捧,还是忍不住替李青梧犯恶心。
好在皇帝没有看出异样。
他应当对秋澈的答案非常满意,挥挥手,让周边的服侍太监宫女都退下。
随即道:“来陪朕下一盘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