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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澈感觉半边脸都麻了,整个人大脑混乱。
却还是强撑着,假装镇定地应了声:“……嗯。”
李青梧歪了歪脑袋:“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谢谢你吗?”
秋澈便顺着她,说:“为什么?”
李青梧说:“因为从来没有人,像这样背过我。”
秋澈微微一顿。
“父皇也没有,”李青梧想了想,抬眼看月亮,边看,边轻声道,“他们都说父皇好疼爱我。可是父皇会把皇兄他们举起来,放在肩膀上骑马,会背着他们,去御花园捉池子里的锦鲤,会带他们一起去捉蛐蛐。”“……我从来没有过。”
秋澈无言片刻,颠了颠她的腿,说:“没关系。”
“现在有人背了。”
“是啊,所以要谢谢你。”
李青梧小声在她耳边说,“我是不是很重?很重的话就不用背啦,我下来自己走。”
语气里还有几l分没散的酒气。
还挺体贴。
秋澈扯了扯唇角。摇头。
李青梧很瘦,背起来也很轻。
秋澈又是习武的人,背着她,几l乎不费什么力气。
想到这,秋澈又说:“今天忘了带灯出来。”
这次是李青梧没反应过来:“嗯?”
秋澈背着她,有意放慢脚步,慢吞吞地往前走,语调也慢吞吞的:“你不是怕黑吗?”她就说她应该带点什么东西的。
原来是忘了带灯。
其实也是出来的匆忙,所以才会忘记拿。
“没关系的。”李青梧小声在她肩膀上笑。
笑得秋澈胸腔也都连带着微微地振,耳廓都不自觉地在发热。
她于是又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有月亮啊。”李青梧眼睛亮亮的,抬头看了眼天空。
这条路是城外的小路,旁边都是竹林,月色掩映,只有两人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她们交迭在一起的影子,在月色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风中隐约飘来她们交谈的声音。
秋澈说:“这样啊。”
李青梧却拉长了语调,“其实不止这个,还有……”
“还有什么?”
李青梧顿了顿,很久,才趴在她耳边,很小声的说:“还有你在。”
因为你在,所以我知道,不必害怕。
秋澈心都因为这句话而短暂地停止了跳动。
良久,她回过神,再一扭头。
始作俑者说完这句话,竟然就这样趴在她肩上,困顿慵懒地睡了过去。
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从耳边垂落,倒显得少了几l分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多了几l分随性的美感。
秋澈沉默地走到马车前,玉明也很有眼色,轻手轻脚从她背上把人接过去,扶进马车。
拉开车帘子时,秋澈最后抬头,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头顶清透明亮的月亮。
和一年以前的上元夜,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与此同时,一隻手忽然拉住了她。
李青梧的身子尚未被整个扶进去。
她半睁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秋澈很久,才迟钝地启唇,喊了声:“秋澈。”
秋澈“嗯”了一声。
李青梧攥紧了她的手腕,没听清应答似的,又低低喊了一句:“……阿宁。”
这次秋澈顿了下,再旁边玉明奇怪的眼神里,垂眸搭上李青梧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又应了一句。
她很轻,却又掷地有声地答道:“我在。”
“我知道。”李青梧很慢很慢地笑了笑。
她说:“生辰快乐。”
秋澈良久没有说话。
这样秋风凉爽的圆月之夜,若是时机正好,总能让人想起一些朦胧的往事来。
她也想起来了。
记忆里的、李青梧下江南那十年,秋澈一直隻记得李青梧回来过两次,但却不记得第一次究竟是什么时候。
现在她记起来了。
在某一年的生辰日,她其实是见过李青梧的。
李青梧从江南赶回来为她的20岁生辰庆生,但路途遥远,又耽搁了一些时日。
等她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子时左右了。
那一晚的月亮,也是这样透亮的颜色和圆润的轮廓。
但因为生辰被父亲忽视,秋澈难免郁郁寡欢,回到院子时,发觉身边竟然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那一晚买醉的人不是李青梧,是秋澈。
她隻记得她们谈天说地,从理想抱负到生活苦难……聊了很多,都是从前她们从未聊过的话题。
看得出来。李青梧也很尽兴。
秋澈甚至叹息着跟她道歉,说自己送她去江南事出有因。
如果有朝一日,她有了心悦之人,要与秋澈和离,秋澈必定不会拦她。
是与这辈子一开始,和李青梧结盟时,几l乎一模一样的话。
可惜的是,她没有看见李青梧低垂落寞的眼神。
自然也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
第二天一早,秋澈再醒来,床头就只剩下一个装着一隻刻刀的礼盒。
而院子里空空荡荡。
李青梧已经走了。
她陪她过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晚来的生辰。
然后又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好像于她们而言,每次重逢都是一场迟来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