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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张了张口,刚要说话,秋澈忽然打断了她。
她温吞道:“连姑娘是吗?”
“凡事开口之前,可都要想清楚了后果。平白污人清白的话,是要遭天谴的。”
秋澈说这话时,声音很平静。
她想,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若她是被逼的,若她哪怕只是露出几分犹豫——那秋澈就既往不咎。
可她这番听着极具威胁力的话,显然没能震慑住对方,反而让连音抖得更厉害了。
她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秋澈一眼,随即很快,又低头。
她朝皇帝颤巍巍地磕了个响头。
柔弱,但掷地有声道:
“是……是他——就是他!民女不会认错的,数月前,正是这位秋大人同长公主殿下出手相救……民女本心生爱慕,却因长公主殿下尚在眼前,遭到这位大人的拒绝。”
“可万万没想到,数月后,民女已经嫁为人妇,他却于前晚忽然闯入民宅,强迫民女于后厨苟且……”
这一瞬间,秋澈扯了扯唇角,真是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隻感觉到莫大的荒谬与悲哀。
其实这是这个时代下女性最常见的选择——在颜面与生存难以同时保留的情况下,选择颜面的才是少部分。
连音大概率也是被人胁迫来做假证,但悲哀的是,她无法反抗,也无法辨别到底谁才能让她真正地存活下来。
她当然没有错。
可秋澈又何其无辜。
她抛却了恩情和清白,求一个或不可得的活命机会。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够了。”话到此时,吴相很贴心地打断了她,温和道。“不必再说了,盛夫人,可以了。”
秋澈笑出了声。
“怎么就叫可以了呢?方才吴相咄咄逼人时,怎么没想过可以了呢?”
这话……颇有些刻薄地没事找事的感觉。
吴相听了,笑意却更深:“秋大人,就事论事罢了。你该知道如今的世道,女子的清白有多重要。盛夫人肯站出来指控于你,必定是怀了极大的勇气,绝不可能污蔑一个陌生人。若你没有旁的人证物证……恐怕,是无法洗脱罪名了。”
秋澈淡淡道:“不说这位连姑娘话中诸多漏洞……就隻说一点,吴相或许还忘了,臣有个同父异母的胞胎兄长,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吴相立即道:“可盛夫人同样说了,她绝不可能认错。”
秋澈反问:“若是她当真认错了呢?”
吴相卡了壳,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连音。
众目睽睽之下,连音咬牙,闭眼道:“绝无可能!若是民女当真认错了人,冤枉了这位秋大人……民女,民女便甘愿自堕为奴入红袖招!做个万人枕的贱籍女!”
此话一出,太后便在心底叹了口气。
明面上,却如墙头草一般,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秋大人可确实需要拿出些有利的证据才行了。”
秋澈最后看了连音一眼。
大殿之上,一时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会如何辩解。
这其实并非无解的死局。
可秋澈不想再忍了。
幕后之人铁了心要诬陷她——忍也是下狱,不忍也是。
那何不干脆让这把火烧的更旺盛些呢?
秋澈闭了闭眼。
她上前一步,拱手,镇定自若道:“臣,有本要奏。”
众人一时都呆住了,不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
一直没有表态,但始终在朝秋澈使眼色让她安心的李式,闻言也愣了愣:“秋爱卿……请讲。”
不知为何,后面这两个人他吐出口说得十分艰难,好像已经预感到了几分风雨欲来的不详之感。
果不其然,只见秋澈从袖囊里掏出了一封奏折。
这架势,熟悉到在场的臣子们都太阳穴猛的一跳,感觉到了过往的阴影瞬间再次覆盖了过来。
但还没来得及阻拦,只听秋澈开口就是一句:“臣,一告,要告秋家长子秋哲,不学无术,欺男霸女,逼迫良家女子与其苟且,并长期打着臣的名号招摇撞骗。”
“臣二告,要告秋家家主秋初冬强抢良家女子共十三人,杀害女童共九人。分列为:忻州南氏,新川冯氏,晋州严氏……尸体就埋在秋家后院之中,陛下大可派锦衣卫前去一探究竟。”
“臣三告。”
秋澈顿了顿,手持奏折,脱下头顶的乌纱帽,在群臣震惊无言的目光下,缓缓跪了下来,稳稳当当,一字一句道。
“要告秋家二子秋澈——实为女儿身。”
她曾与李青梧说,她见不得女子受苦,只是因为怕自己哪一日身份败露,惹来杀身之祸,这话没有半分虚言。
因为看得越多,体会得越多,她越能感觉到女子何其悲哀。
世人说女子不该如何如何,世人说女子不能如何如何,世人说……
世人说了很多很多,世人还要她头点地。
可惜她偏要扶摇直上九万里。
——又也许她说得也不对。
她早就在为这一天而准备着了,从要李青梧协议和离开始,从要教李青梧习武开始。
——她始终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即便知道,或许没有生路可言。
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