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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那个,姓南,是当初最配合李青梧的一个。
除了她,其他的姨娘或多或少都对此事有些不情不愿。
但是现在……她们都来了。
李青梧的心臟开始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认识她们——她们自然也认得李青梧。
为首的南氏朝李青梧微笑了一下。
随即最先跪下去,提声高喊道:“妾身十人,皆曾是秋府侍妾,为秋澈秋大人所状告秋家秋初冬强抢民女、杀害童女一案作证,秋大人所告,皆为事实!此乃身契,大人可派人查证是否属实!”
她顿了顿,铿锵有力道:“长公主殿下与秋大人曾找过我们,要为我们平冤报仇,后来听闻秋大人下狱,得旁人相告,才知道两位贵人为使我们不受流言蜚语影响,选择不再让我们出庭作证。”
“然贵人大义灭亲、为平冤下狱之恩,妾身等人莫不敢忘,今携身契出堂作证,告秋家家主秋初冬、强抢民女、杀害童女……十数年冤屈无处可诉,今日方能一吐为快。”
“求杨大人、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为妾身等做主,要秋家家主秋初冬,血债血偿!”
她身后,剩下九名女子也跪了下去,同样高喊:“求几位大人们为妾身等做主,要秋家家主秋初冬,血债血偿!”
秋初冬面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直接瘫倒在地。
他知道,他完了。
就像上辈子,没人会相信一个女人为了诬陷秋澈而毁掉自己的清白一样——
也没有人会相信,这十个女人,会为了诬陷秋初冬而站出来,赔上自己后半辈子的名声状告他。
公堂之上,久久无言。
太子愣愣的,没忍住喃喃道:“疯了吧……至于吗,为了告个男人把自己都搭进去……”
“太子殿下,”南氏抬头,温和而坚定地看向他,道,“您说得对,没有人会为了报仇将自己后半生的名声搭进去——所以妾身此行,还要为已经入狱的秋大人喊一句冤。”
太子立刻正色起来。
杨裘示意她说:“何意?”
“若秋家主注定无法血债血偿,妾身等人也不强求,”南氏说,“但容妾身说句大逆不道之言——哪怕要砍头,妾身也认了。”
“旁人如何评说秋大人,妾身并不清楚。”
“但在妾身眼中,她上任之后,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妾身没读过书,不认得几个字,不说其他,就隻提秋家主一案,她为了此案呕心沥血,光是这番情谊,妾身便认定她是个好官,冒死也要为秋大人喊一句冤。”
“若秋初冬能放,那秋澈秋大人,也必须无罪。”
话音落下,身后几个女人也点头,参差不齐道:“没错!”
“若秋初冬能放,那秋大人,也必须无罪!”
院子外,同样有人小声道:“其实我也觉得秋大人是个好官……”
“是啊,女人怎么了,女人也不妨碍她给咱们老百姓干实事啊。”
“不就是骗了皇上吗?多大点事儿啊,秋大人以前干过的好事就一笔勾销了?”
“秋大人不在,我连被狗官们欺负了,都不敢告……”
“俺也是……”
“俺早就说过了秋大人是个好官,前几年我爷爷被那些狗官抢了十亩田……”
“你够了,已经说了三遍了。”
“现在秋大人出不来,还得一群女人先站出来不怕死地为秋大人说话,还要用放了这个畜生做交换去求他们……凭什么啊?俺们一群大男人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对啊,像什么样子?”
“要是以后俺们闺女媳妇老娘被畜生抢了、杀了,是不是也要这样放过去?”
“天杀的,不行,姓秋的老畜牲必须死!秋大人必须放!”
渐渐的,院子外面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林林总总,和这些女子们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就越发震耳欲聋起来。
李青梧听见了——她相信公堂上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秋大人是好官,凭什么关着她!”
“秋初冬是个畜生,让他血债血偿!”
“放了秋大人!杀了这个畜生!”
“放了秋大人!杀了这个畜生!”
……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连太子都震撼得瘫倒在太师椅上:“荒谬……荒谬!”
“他们是要反了天了是吗!”
三皇子低声提醒道:“殿下,别说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南氏猛地抬头,扬声质问道:
“人非圣贤,其能无过?更何况,要是无它过错,只是骗了皇上就得死,那我们还有什么活路?既然如此,这样的皇上……不要也罢!”
“不要也罢!”
百姓的愤怒第一次直白的、强烈的衝击到太子脸上,如山一样的喊声顷刻压了过来,太子脸上的愤怒都僵住了。
李青梧同样震撼。
她愣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侧过头去。
唇边却露出了几分久违的真诚笑意。
她想。
可惜,阿宁。
你该亲眼来看看的。
原来你要保的百姓,也并非没有心肝、不懂好坏。
他们愚昧、他们迂腐,他们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