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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这么听劝就不是薄时月了,她坚持道:“真心话。”
南熙啧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打开她递来的纸条,目光胶在那一行字上。
“是什么?”
南熙慢慢念出来:“你最想和谁说一句对不起。”
毋庸置疑,这是薄时月写的。
欢快的氛围倏然变得冷肃,连风也静止不动,薄时月在一片宁静里慢慢开口。
“我想和两个人说对不起。第一个是十年前的女朋友,因为我的自负,我们分开十年,我一直不敢想象这十年里她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也不敢去见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异国他乡,始终没有说出真相的勇气。
“第二个是十年后的前女友,重逢之后我依然自负,自诩为她好,做了很多错事,以至于我们分开十年后再次陷入感情的漩涡里,纠结、懊悔、自责、心痛……唯独没有愉悦。我一直在想,如果在见面的那天我选择坚定地说出真相,我们痛苦一段时间就会幸福吧,可是又错过了这么久这么久。
“我从来都是果断的,可是面对感情,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伤害了一个人十年。”
薄时月泪流满面,哽咽着出声:“对不起,星星。对不起,南熙。”
她向十年前的星星道歉,也向此刻的南熙道歉。
南熙红着眼睛低下头,快速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我去下洗手间。”
按开灯,关上门,南熙拧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与迅疾的水流混为一体,再也找不到踪迹。
十年光阴也在这湍急中呼啸而过,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出种种过往。
收拾好情绪南熙拍拍脸颊,对着镜子扬起笑容,只是游戏而已。
来到露台,薄时月也平复下来,微微歪头问:“继续吗?”
“最后一次,玩完睡觉。”南熙打起精神。
“好。”
最后一局,薄时月胜。
南熙随手捏起一张真心话交给她。
薄时月一字一顿地念出内容:“你还怪你的前女友吗?”
波斯菊
那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南熙回想的时候总觉得浑浑噩噩。
一整个暑假她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八月初,录取通知书邮寄到她手里,她漠然地拆开,又哭了一场。
只因这个学校是薄时月和她一起选的,她们还曾畅想过,两所大学就在对面,到时候见面只需要过一条马路。
九月一日报道,南熙进校门之前遥望了一眼对面的学府,心中抽痛,后来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当初选择专业的时候,她选的是花卉园艺,学习自己热爱的东西总是精力充沛,她投入其中,短暂地将薄时月抛到脑后。
谁知不到一年,家里的公司破产,欠了一屁股债。
那个暑假是她和薄时月分手一周年的日子,但是她根本来不及伤春悲秋。
大二开学之后,她决定转去金融专业,每个周末兼职家教,没再要爸妈一分钱,连学费也是自己挣的。贤驻敷
她将每一天都安排地紧锣密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赚钱。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大学毕业之后,南熙去投行工作,那时996这个词还不流行,但她的生活节奏远比996还要高强度,每周至少工作100个小时,无限制加班,出差说走就走……
当然,高付出也有高回报,她赚了钱,替爸妈提前还上了最后一部分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可是那时她并不快乐,每天都麻木地看着愈涨愈多的数字,被金钱裹挟,沉沦其中。
直到有一次,她应酬之后步行回家,一整排的路灯刺啦几声,忽然断了电,四周漆黑一片,脚下的路却始终清晰。
她抬起醉醺醺的眼睛,望向天际明月撒下的一片清晖,忽然想起异国他乡的月亮,也想起自己的梦想曾是开一家花店。
人这一生,至少要实现一个梦想。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辞职,攒下的钱刚好可以买下一间商铺,开了一家花店。
花店时忙时闲,发呆的时候总会想起薄时月,哪怕那时距离她们分手已经过了五年。
有人说,在最爱的时候分手,会终其一生怀念这段感情。
南熙确实是如此,那些因为薄时月而起的失眠的、痛哭的深夜,总让她心悸难安。
怪她吗?
是怪的,可是她又有什么错,甚至,她们都是受害者,只不过一个清醒着被迫抽离,一个浑浑噩噩地度日。
噗呲——
南熙拉开一枚拉环,面不改色地喝完一整罐啤酒。
薄时月喉间微哽,不想回答吗?
谁知南熙又开始喝第二罐,来不及入口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下来,像断线的珍珠,更像眼泪。
她轻轻叹了口气,陪南熙一起喝。
不必碰杯,不必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薄时月酒量浅,醉得很快,眼前像蒙了一层雾,光怪陆离,层层迭迭,让她有片刻的眩晕,蹙眉揉额角。
“都这个年纪了,酒量还是这么差劲,”南熙笑她,“你丢不丢人啊。”
薄时月垂下眼睛,试图去牵她的手,视线却失了焦,只能抓住她的裙摆,拚着最后一丝清明开口:“你先回答我。”
南熙觉得她已经醉了,漫不经心地问:“回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