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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远东一哆嗦,看向镜面。
镜面上,倒映出满目凶狠的他,与无措哭泣的女孩。
同时。
他还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快门声?
怎么会有快门声?
直至透过镜面仔细看,牟远东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面双向镜!!
双向镜下,他视角中的“镜子”,在隔壁房间不过一面“玻璃”。
一面透明的玻璃。
隔壁房间里的人能看见牟远东的一举一动。
而此刻,那些人举着相机,愈发激烈地拍摄着牟远东的“恶行”。
——是记者!
十余名记者!
从牟远东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这些记者的镜头就对准他了!
眼下,见牟远东觉察镜子蹊跷,记者们也无所谓再躲藏。
她们合力撕下镜子薄膜。
双向镜成了一面彻头彻尾的玻璃。相机的闪光灯径直照来。
咔嚓。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铺天盖地的快门声。
白光下,男人无处遁形。
他的脑袋嗡地一下,像是要炸开。
天杀的——z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记者!?
灯光闪烁,快门声里,记者七嘴八舌地问:
“东少爷,您怎么会如此强迫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呢?请问您是有恋丨童倾向吗?”
“东少爷,您不知道黄赌毒都是违法的吗?”
“您在a城也是这样为所欲为的吗?”
“您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您是在蔑视法律吗?”“您知道情丨色罪和强丨奸未成年加起来能判十年吗?”“…………”
刺眼的白光下,一滴冷汗滑入牟远东的眼睛。
他头皮发麻,大脑空了一大块,心慌手抖。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提起拳头,一拳砸向这玻璃——
五指瞬间鲜血淋漓。
碎玻璃落了一地。
牟远东抖着手,抄起最近一个记者的相机就往地上砸。
“仦!!别拍了!!”他吼叫,“我让你们别拍了——干你们大爷的,都死去——我让你们别拍了!!!”
那台被砸的相机,在地上磕得半碎。
损坏的摄像屏幕里,显示一行白字:a城新闻报,正在连线中。
牟远东陡然噤声,望着那行字愣愣出神。
“……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他跪趴去地上,掐着相机,“你们在直播吗?你们究竟……”
他身后,七九早就趁乱钻出房间。
至于这房间里,摄影摄像的镜头下。
隻留下一个几近崩溃、强丨奸未遂的僄客。
从房间里逃出来的瞬间,七九连滚带爬撞在走廊过道,双眼都溢出清泪。
模糊的视线里,走廊依旧逼仄。劣质的烟味、艳俗的香水味、食物腐烂的气息,瘴气刺鼻。
无尽奔跑着,却在走廊尽头窥见一抹明澈的风。
玻璃圆窗大开。
于是晨光引现,清风袭来,猝然吹散许多浊气。
宋汀雪站在窗边,似雪松立在寒山。
一身雪白的大衣,狐裘围巾,笔直的长腿包裹进一双雪白的靴。
她侧了脸,指间夹一支细长的烟,正吞吐白雾。
这白雾仿若雪松与寒山之上,仙气飘渺的云。
明晃晃着美丽,让七九怔在原处。
脏污的z城教给七九独立,教她不能把期望放在别人身上——但也从来不知道,原来长路尽头有人待着她是这种感觉。
七九扑进宋汀雪怀里,泣不成声。
“宋小姐……宋小姐……”
宋汀雪却不领情,也不安慰,满是烟味的白雾里溢出一声嗤笑:“窃贼小姐何必演呢?你明明知道双向镜之后,都是能置牟远东于死地的摄像头。”
七九抱着她,抽抽搭搭地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就算知道,我、我还是……很害怕……”
她哭得颤抖,一双手箍紧宋汀雪的腰,可怜巴巴攥着她衣角。
——养尊处优、唯我独尊的宋小姐,平生第一次反思自己说话是不是太刻薄。
她夹着烟,有些苦恼。
楼梯间外再次传来零碎的脚步声。
七九猫儿似的竖起耳朵,警惕一瞥,面上眼泪还挂着,手已经捉起宋汀雪的腕。
“快跑!那些人是牟远东的保镖……”
宋汀雪却不动。
七九拽了她没跑动,这一愣,与那些保镖撞个正着。
七九没出息,差点又吓哭了。
黑衣保镖个个人高马大,积压过来仿佛一座山,一团乌云,围得人透不过气。
宋汀雪指间夹烟,挡在七九身前,抬眼凝视那些保镖,如青竹对上一片压城的乌云——黑云压城城欲摧,何况一支纤瘦青竹?
但此刻,这雪松青竹似的女人只是说:“不想和牟远东一样死得难看的话,就此止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