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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孩欢喜冤家,捣蛋闯祸吵架,又在催泪的单元故事里和解。最后单元故事串成一个整体, 原来大家早已入局。
而其中, 亡灵修女只需要在每一个单元故事后收割魂魄,流下一滴往生的眼泪……
……难怪试戏没剧情。
台词都没几句,但基本是上价值的, 给整部电影垫了新生释怀的基调。
作为船灵, 她的态度就是整艘亡灵船的死生态度, 也是创作者的态度。
“人生不必追求意义,生命的存在就是最大意义。人生是各类享受的复合体,只要你正受用,便不是虚度光阴。当下的喜悦是最宝贵的记忆,别人偷不走,时间偷不走,世界偷不走。即便忘怀,也会在多年后某个记忆角落,重新邂逅这如水晶般熠熠生辉的回忆。”
亡灵修女这个角色有几分死神镰刀物灵的悲哀,又有点圣母玛利亚的悲悯,似人似鬼,确实能对上荀烟的路子。
几个月的拍摄,荀烟稍微脱离了一些先前的情绪,渐渐活泼起来。
可惜,宁静的日子总不会持续太久,达摩克利斯的长剑时刻会斩下。
当她们拍摄到尾声,宋凭阑的电话撞进荀烟屏幕,急促的铃声捎带几分不言而喻的压迫。
“宋……女士。”
“荀小姐,关于阿雪的病症,我们现在有一个解法。思来想去还是跟你沟通一下比较好。”
宋凭阑说话公事公办,又语焉不详,想来是要找个机会和荀烟详谈。
荀烟有点意外。治疗办法一般只和直系亲属交流商榷,她和宋汀雪甚至算不上恋人,更不是什么医科专业人士,宋凭阑却来和她沟通,实在给足了面子。
荀烟于是应道:“好的,您在哪里?我这几天正好可以请假……”
“你不必来。”宋凭阑居然说,“我也在欧洲,我去找你吧。”
宋凭阑的态度淡而温和,让荀烟以为是什么窥见生机的好消息。
却不知,窥见生机是真,但代价是……
切除脑前额叶。
“曾经这是医学禁区,风险大,收益也大。”
高檔阁楼私密的包间里,宋凭阑燃一支雪茄,没什么情绪地递出一份医学报告,“前半段是关于手术的解释,后半段是阿雪的情况,以及她和这项手术的适配度。”
荀烟快速地翻阅报告,读着那些数据,额前落出冷汗。
人的额叶占整个大脑半球面积的25,是人最复杂的心理活动的生理基础,负责计划、调节和控制人的心理活动,对人的高级的、目的性行为有重要作用。前额联合区既与注意、记忆、问题解决等高级认知功能有密切关系,也与人格发展有密切关系。(后注3)
“这样一个大脑部位,要把它……切除?”
宋凭阑明白她的顾虑,身体前倾了一些:“现在的技术进步了,不会有那些危及神经性命的弊端,我们也有能力选出世界最顶尖的技术与医生,确保手术万无一失。荀小姐,我是她的母亲,自然比你更惧怕风险。”
最后一句话击得荀烟毫无立场,没底气反驳。她低下头,继续翻看报告,指甲嵌进纸页与手心。
报告上写明,脑前额叶的功能与认知、情绪、疼痛和行为相关,将其切除可遏製情绪扰化,减缓病情,促进患者清醒,但与此同时,清醒后的患者将没有喜怒哀乐。
存天理、灭人欲,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在生理肌体上被泯灭和遏製。
这到底是什么手术?
荀烟昏昏沉沉的,像是要读不懂了。
手术之后,患者会成为行尸走肉,闻不到花香也感受不到风,看得见喜鹊寻春的雀跃,却再也感觉不到快乐。
荀烟想,这不就是我去年的状态么?
可是,现在的荀烟已经能渐渐从那些情绪里脱离,但手术后的宋汀雪大概再也无法复原情绪了。
她失去了感受情绪的生理基础。
什么都感知不到,什么都记念不了,只是活着,只是呼吸、听到、见到、碰到……
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反馈。悲伤,快乐,焦急,激情……都不复存在。
没有人愿意那样活着。
“宋女士,真的要这样做吗?”荀烟无助地摇头,“这个手术没有回头路……”
宋凭阑收起报告,低眼露出一抹脆弱:“阿雪已经昏迷两年了。这期间,你在渐渐走出噩梦,但是她……”
但是她,极有可能永远滞留在噩梦里了。
“不会的!”荀烟有些激动,“医生说她听得见声音了,正在渐渐好转……”
“好转什么?那是变成植物人的前兆!”宋凭阑忽然吼了一句。
“什么……”
眼看荀烟愣怔,瞪大眼睛,半颗泪珠挂在面颊,宋凭阑自知失态,捏着雪茄重新坐回位置。“年底,医院就会下最后诊断。抢在这之前完成手术,还有一线生机。”
年底……
“可现在才五月份。我们还有半年时间,要是这半年里……”
宋凭阑蓦然打断:“荀小姐,阿雪昏迷的这两年,你隻来看过她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