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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商人的纪念。”
“那时我在塞维利亚,一眼相中这块宝石的色泽,而当时最高的拍卖价,和母亲转给我的那些钱,凑巧到一分不差。”
“于是我用赚到的第一笔钱买下这块宝石。”
“仿佛冥冥之中,我就该遇见她,她就该属于我,是我的幸运女神,与我共同进退。”宋汀雪开玩笑,“都说我在圈内顺风顺水,和我的幸运宝石也脱不了关系哦?”
宋汀雪的手从宝石项链向上,抚摸过荀烟颌角。
“——而荀烟对于我,就是如同这块红宝石一样的存在。”
“我们就该遇见彼此、属于彼此。她给我带来无限幸运,无与伦比也无可替代。”
如此,所有心意已经明朗,开诚布公地与所有人道明。
宴厅里讶然又哑然,半天没人回过神来。
只有宋知明叹气:“知道了。你的事情你做主。”
宋姥姥的态度淡然,不算鼓励也不算排斥,但是容许。宋凭阑没这么宽容,盯着宋汀雪:“你想清楚了?”
“当然。”
宋凭阑又看向荀烟:“你不表个态?”
“我……”荀烟扶着项链,脑子里一团乱麻,“我也很喜欢宋小姐。一直都是。”
宋凭阑不满:采访里能说会道的国际演员,怎么偏偏今晚沉默寡言?
宋汀雪却和她不是同一个思考方式。
宋汀雪深谙越难得才越珍贵的道理,知道能言善辩的荀烟变成这种支吾的样子,足以证明方寸大乱。
宋二小姐实在喜欢这份方寸大乱。
她于是勾唇,从后方抱紧荀烟,再次加码:“从今往后,我所有荣耀、喜乐、幸运、欢愉,都共荀烟一份。”
很动情的告白,周围渐渐有人缓过神来,甚至开始鼓掌,说“恭喜恭喜”,称讚“美事一桩”。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二小姐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只是介绍情人,这未免太过隆重……难不成要和这个演员共度余生?”
“是啊,”宋汀雪有点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有些奇怪,”那人是宋汀雪三姨夫,算半个长辈,“可能我比较传统……容我冒昧问一句,二小姐,您要和一个女人……”
他没再说下去,表情揶揄难看,好像宋汀雪的举措真的挑战到了他的传统价值观。
三姨夫和宋汀雪也算熟悉,逢年过节都会碰面,并没有矛盾。也不过仗着现在人多,宋知明与宋凭阑对此事的态度又模糊不清,他以长辈自居,刻意挑了事端。
可惜,宋二小姐大概是没有长幼有序的概念的。
和她搭在荀烟肩上的手的轻柔力度相反的,是她走出几步,用在男人身上的力道——
啪!一个耳光,清清楚楚表态。
“闲话太多,想来是席间没吃饱。一个巴掌够不够?”宋汀雪甩着手,打疼了似的,“既然您这么传统,那知不知道,从前多话是要割舌头的?别学了传统的聒噪,不去考量传统的刑责呀。”
一切发生得太快,男人懵了,保持着挨耳光的姿势没动,周围的人也傻在原地,甚至没胆子窃窃私语,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宋姥姥呵斥:“阿雪!过分了。给你三姨夫道歉。”
“姥姥……”二小姐立刻软下声音,对着姥姥撒娇,“是他恶劣在先,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白白坏了我的好心情。”
“你呀……唉。”宋知明只是叹气。
宋汀雪认真说:“我是真的很喜欢荀烟。”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宋姥姥展眉,“是你过日子,又不是我过日子,你自己选着开心就好了嘛。”
姥姥偏袒得明显,甚至不再追究宋汀雪大庭广众打长辈耳光的事情。
宋汀雪挽紧荀烟,目光则落回家人身上:“姥姥,您最好啦!”
宋知明太清楚宋汀雪的脾性了。有求于人时甜言蜜语,某日对她没用了,又不闻不问,甚至一把抛弃。
这样一个势利的人,居然也会爱上别人,真是稀奇。
一旁的宋凭阑也很恍惚。她陡然想到半年以前,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宋汀雪一身病服靠在床边,思绪游离地与自己喃喃:“妈妈,昏迷的两年里,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世界是灰白的,什么都没有,除了疯长的荆棘,吞噬视野的迷雾。”
“梦境断断续续的,有人在说话……好像在读诗,又好像在哭泣。她在说什么?我拚命想记住,发誓绝不要忘记。但现在醒来,居然都丢干净了。隻觉得很重要。我的心空落落的。”
“我想起梦里感受到的一阵风,一阵荒野奔来的风,来得时候很猛烈,摧枯拉朽,不顾一切,可是,一旦离开了,仿佛无事发生,只剩狼藉。”
“后来我知道,那是……荀烟对我的喜欢。”
“她的释然,我的狼藉。”病人喃喃,“我想抓住,但都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