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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荷心中陡然一惊。
话说朝徽帝抱恙日久,早在他还未彻底放权之前,就将京中地盘作了粗浅划分——京中西郊大营,士兵驻扎野外,归卫云舟所管辖;而宫中羽鹰卫、织造府、水路漕运则由卫洞南所摄。
谁也捉摸不透皇帝的安排。
太子国之大统,所掌管治下的确更多,然而他却没有兵权。那羽鹰卫,说来也不过几千人,和西郊大营所比,简直就是笑话。
卫云舟因掌握兵权,尔后与太子分摄朝政时,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是势同水火。
互相关注彼此动向,再正常不过——只是公主殿下的手段更加高明些,不像那太子,非要找个瘦竹竿傻乎乎报信。
“那是什么意思?”举荷怔愣片刻。
卫云舟又随手拿起一本书册,翻开道:“谁知道呢?我们的太子殿下呀,大概已经忍不住了。自从前年开始,便已经开始密谋什么东西了?”
前年,正是朝徽帝正式下放权力的那一年——他将权力交给了自己的一对儿女。
其实,他还有几个小儿子,最小的是个女儿,只不过年龄都实在太小,大家多不在意。
刚刚说完这句话,卫云舟的眸光随即变成寂寂寒凉。
举荷只在旁边猜测:“既然帐目对不上,他是不是想拿这笔钱做什么事情?”
“当然只不过从证据上来看,他对不上的那些钱,其实并不能成事,”卫云舟的语气十分轻松,似乎分毫不把自己的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他这么莽撞,迄今所做最不利我的一个事,其实是杀了那个人。”
但是也并非绝对不利。她想。
卫云舟并没有说清楚。举荷猜测不明,便也隻好默不作声。
她想了想,觉得宫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重,脑海中又浮现那个瘦竹竿儿的滑稽背影,打趣道:“说起来,那瘦竹竿儿是不是已经给太子报信去了?”
“嗯。”卫云舟侧耳,听了漏刻响声,点头应允。
“只不过他能够去报信说什么?今日殿下出宫,刻意一身素色,什么打扮都没有。他还能汇报什么?”
说起这,举荷便不自觉蹙眉:今日出宫,本来该殿下好好游玩一番,才看那走索爬杆的表演了一场,便来到徐五娘的台下,然后便被那登徒子害了去。
委实可恨!只不过,举荷看那楠木桌上那精致花灯,其实更多的重话,她似乎也说不太上来。
是啊,他还能汇报什么?
卫云舟忽然就对举荷此言有了兴趣。
今日她故意素装出行,不想惹出事端,但其实
事端已经惹出,但却无妨。
见卫云舟不说话,举荷继续道:“我看什么也不会发生,按他那个想法恐怕觉得殿下您多事,才突然出宫。”
“你说得对,他能汇报什么?”卫云舟却是答了举荷的上一句。
猫拿游鱼的花灯横在桌前,待她说完此话,空心竹猫里面的烛芯将近,明灭闪动几下,不多时便成兰烬。
水盘中的灯火光点如今彻底消失,烛火熄灭了。
“他不知道的事情,总有人知道——那个老头,碍事的时候太多了,他总会献计让太子出手的。”卫云舟随手将书页翻到一页,旋即她站起身来,声音又似云山雾罩,如隔霄汉:“里面的火熄灭了,给它续上吧。”
“乏了。”这是卫云舟同举荷说的最后一句话。
举荷看着那花灯中的兰烬,陷入了沉思。
这出宫前后的变化,不就是多提了一盏花灯回来吗?
狂醉
元宵佳节,皇帝设宴,宴诸亲。
此为皇帝家宴,与会者并不多,仅仅包括皇帝,皇帝后妃,及公主皇子等人。
还有些皇帝招来的近臣,也在与会者中。
“公主殿下,请吧——”殿门的侍卫毕恭毕敬。
他低垂双目,不敢抬头直视卫云舟。
他只能看见拖曳着的迤逦红色裙摆。
待他喘过气抬头回见时,只能看见卫云舟挺拔如松的背影,还有头上那顶赤金累丝头面。
阶下又传来跫跫足音,侍卫连忙收回视线,迎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请。”
“嗯。”卫洞南从鼻孔里面发出哼唧一声,快步迈过门槛。
他走进殿中时,恰逢卫云舟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洞南走进来时见卫云舟行礼,竟然有些慌乱不知所措。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只能盯着自己的父亲。
朝徽帝难得露面,身旁立了两个木雕龙首宫灯,映得他今日面色红润,看起来似乎身体康健许多。
他默不作声,只是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一女一男。
他打量过卫云舟,凌厉的视线又到卫洞南身上。
帝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莫名快要窒息,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卫洞南刚刚还在窘迫,如今抬头对上朝徽帝的视线,心中忽然一阵发颤,便猛地跪了下来。
青丝蟒袍,一下子跪倒在明黄色龙袍面前。
朝徽帝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此时此刻,他才算真正的满意。
“好了,朕的两个好孩子,快起来吧——只是家宴而已,你们用不着这么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