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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应有的注意力还是没有转移到他身上来。
故此,他愈发看楚照不顺眼,和楚沧一样讨厌。
都是装出来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一眼就能看穿这两个人同样虚伪的外衣。
楚照刚刚放下手中杯盏,便听得那陈质子的嘲讽声音:“没想到……楚殿下不发一言,还是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啊。可惜啊,要是把令兄停于此,想必也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旁人看来只是翕动嘴唇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楚照居然悠然回应道:“殿下还未曝尸于此,就已无人在意……也许可以考虑考虑这个方法。”
楚照说完,又是冷笑一声。说她那暴死的哥哥,对她倒是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借此骂陈质子两句,她是愿意的。
“你——”陈质子气得嘴唇哆嗦,又在脑中开始编排起话来。
忽然听得周遭一片喧闹,太监又扯着尖细的嗓音宣布皇帝公主太子来了。
“如此巧舌如簧,”陈质子额角暴起的青筋还没有下去,“等下你见到公主殿下……还能再发一语么?”
哎呀,楚照敛眸,懒得再搭理他。因为她已经看见卫云舟朝着这个地方走来。
百官宴,天家的姿态有所放低。并无群臣山呼跪拜皇帝之礼,而是皇家人四处走动劝各位尽兴。
今日不愧是盛宴——光是看一眼卫云舟便可得知。
卫云舟为此盛装打扮,她今日头面赤金累丝头面,上嵌的赤红宝石与珍珠,凤凰蝴蝶交替出现。
霞彩千色绮罗裙迤逦曳地,她似乎惯于应付这种场面。
面色如云似霞,头上步摇在日光下泛着点碎金芒。
就像高悬中天的骄阳。
这一桌人全部噤声,个个心跳如擂,刚刚还谈笑风生的样子全部消失无踪。
只是要从嬉皮笑脸、大肆胡侃转变过来,未免太过生硬。
好在楚照从入席开始一直是个面瘫形象,整桌也就她一个人自然。
她镇定坐好,刚刚掀起眸来,便对上卫云舟视线。
冷汗频出,手指微蜷。
她全力的伪装,似乎能在卫云舟玩味的目光中卸尽。闲着负
软饭
楚照动了动喉头,她艰难地迎上卫云舟的目光。
她今日极为尊贵华丽,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明丽的神韵;目光亦不似从前,如映春日般和煦,恰似煦色韶光。
楚照可以确定,卫云舟的目光在她身上定有停驻。那玩味的目光如刀一般,能够一层一层地剥下她费尽心机的伪装。
在其他所有人身上,楚照都未曾有个这样的感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无力感。还是说大女主就是这么聪明?她的思绪也变得纷乱起来。
这一桌的质子都因为卫云舟的乍到惊讶。
他们动作表情都相当生硬,每个人俱是一愣,而后才慢慢地开始向卫云舟行礼:“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卫云舟却挥手打断道:“今日百官宴饮,各位质子自不必拘礼。还望今日主客尽欢。”
她笑意盈盈,目光虽然温暖和煦,扫过在场诸位,但是却无分毫停留。
楚照已然听到她旁边另外一个质子的叹息声音。
卫云舟收回目光,转身向长桌桌首行去,衣裙迤逦。
楚照却盯着那斑斓衣裙陷入记忆洪流。
她当然是想起“还”花灯那一日了。
那日卫云舟隻穿月白素色衣裙,不加任何缀饰,却如高天孤月;今日她一袭盛装,戴宝簪珠韶染金泽,又衬得她好似中天骄阳。
她战战兢兢地收回目光,像鹌鹑带着深藏不住的小心翼翼。卫云舟彻底转身而去,楚照看不见她如孤峰一般挺立的鼻梁,和翘起的唇角之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旁侧的质子也有小声叹息:“哎呀……”
希望他能够攀上高枝的人,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观今日之大梁公主,他恐怕是一点苗头都摸不到。
楚照左边的这个人虽然如此表现,右边的那个陈质子却不然。
他目光灼灼,好似豺狼虎豹一般死死盯着地上的衣裙,他攥紧了拳头,又在心中暗暗发誓。
哼。那个楚沧都死了,剩下的他这个弟弟又能有什么出息?
最上面的主位自然是给朝徽帝所设,但是朝徽帝并不得闲来到质子这一桌,也算是虚设。
两侧长桌的位置,则是为公主和太子二人所设。
卫云舟所走向的位置,恰在楚照的斜对面。
她款款落座,目光扫过在座的质子,又缓声说道:“云舟迟来,还望各位海涵。”
这当然只是场面话,这大梁,恐怕找不到手指头个数敢嫌弃卫云舟的人。
各质子听了此话,俱是动了脸上表情,换成谄媚的笑容,继续僵硬说话:“哪里哪里,公主殿下肯纡尊降贵前来看我们……这实在是我们的荣幸啊。”
这一桌的质子都是如此,只有两个人除外。
卫云舟只是单单扫一眼便可看出——可巧的是,这两个人居然还落座一块。
那雍国来的质子……怎么还是那个样子?她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流光。
她心中陡然又生起些别的念头,或说,这念头早在之前就已种下,直到此刻开始以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开始茂盛疯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