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页
非为御道,而是御道的延申。
这便是大梁上早朝的奇观:乌泱泱的官员鱼贯而入,隆重打扮的公主和太子从正中间的御道旁上朝。
漫漫大道,累累石阶。
今日朝徽帝临朝,各官纷纷站在两边,又成几列。
卫云舟和卫洞南各是一列之首。
今日上朝,卫云舟多看了队列一眼,余光中瞟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傅季缨,她今日仍像那天一样,着玄铠配红缨挂饰,她站在她的斜对面。
太监扯着奸细的嗓子,细细喊了一道,众人如常一般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皇帝赐平身,又讲了几句套话,切入主题。
“朕抱恙多年,这几年来还都是仰赖诸位公卿,辅佐朕的孩子——”朝徽帝的笑容深藏在十二冕旒之下,话音疏离却威严,“朕观今日列队公卿,有好几位生面孔?”
生面孔,那自然是傅季缨了。卫云舟默不作声,她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后面好像是有几个传令官模样的人。
她现在只需要听着就行了。
“镇北侯家的傅将军?”朝徽帝看向傅季缨,视线锐利。
傅季缨未有丝毫畏惧,她站出身来拱手道:“臣镇北侯傅潮四女,傅季缨。”
她其上还有三个哥哥。
朝徽帝点头道:“上次百官宴就见你来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
傅季缨脸上显露惋惜之色,说她的二哥抱病在京,她来看望一段时间,不日就又回北境。
这番话倒是激起了皇帝的兴趣,他道:“傅家累世镇守北境,为我大梁立下赫赫战功,有镇北侯,实乃大梁之幸。”
朝徽帝都开口这么说了,下面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应承起来。
傅季缨的面色如常。
“话又说回来,是朕疏忽了,”朝徽帝沉眸,扫过卫云舟和卫洞南二人,“傅二将军,朕只是遣人慰问,今日一看,还是需要再给侯府表彰慰劳,否则其他人岂不要笑话朕,不辨是非曲直,忠良之臣了?”
卫洞南额上迸出青筋来,掩藏在蟒袍下的手隐隐捏成拳状。
他的父皇,明面上是撒手不干,交给他和卫云舟。于是乎,这一切的恶果,便是他们两人来承受。
比如这个“不辨是非曲直,忠良之臣”的坏名声。
说完此话,皇帝便又问各位大臣,让他们出出主意,什么样的奖赏才能配得上镇北侯三代的功勋。
一时间叽叽喳喳,却是没有人直接站出来挑明。
朝徽帝自然不满这个答案,他看向卫云舟:“靖宁,你有何想法?”
傅季缨本来神色如常,这会儿她却突然微变了神色,她斜过头,看卫云舟的背影。
她们二人今日也穿着红色,就像那日在百官宴上的见面一样。
傅季缨吸了口气,她等候卫云舟的答话。
答的是套话,先是夸了她的父亲,又是她的哥哥,最后还说了她几句好话——比夸前面几个人都多。
最后还是落脚到加食邑上面。
傅季缨皱眉不悦:“臣先谢过陛下同公主殿下。只不过,我傅家累世驻守北境,非是为了功名利禄。”
本来就沉寂肃穆的大殿,因了傅季缨这一句话,气温似是陡然又低沉了好几度下来。
卫云舟仍是昂着头,此番她却不回首:“是吗?那就是本宫无礼了。”
清冷而又倨傲的音波震荡空气,无声地表示不满。
朝中其实难得有这种景况。
大梁以前曾有女官,但已经是很早的过去,如今查记录只剩隻言片语。
所以说公主同女将军共在前朝,是一道奇观。
只不过眼下这种状况,明眼人都知道她们不对付。
看卫云舟吃瘪,太子便显得高兴非常:“靖宁此语,的确莽撞了些。昔年孤同傅二将军见面,便知他一门忠心赤胆,今日得见傅四将军,依然如是,光靠食邑和什么高官厚禄,自然不能衡量他们的功绩,而是亵渎。”
然而傅季缨更是没给太子面子:“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北境苦寒,边陲将士日夜镇守,唯盼家国平安……但是他们自然需要相应的回报。”
打脸来得太快,傅季缨此番回答,让卫洞南刚刚的一番话显得非常惺惺作态,而且十分虚浮。
他磨了磨牙齿,他和傅季缨在同一队列,也不好直接回头看她。
他只能看一眼另一队前列的卫云舟,毫无反应。
这三个人就这么吵吵开来,倒是合了皇帝的意思。
还有一个有眼力见的,户部尚书柳臣之站出来拉了架。
他的好大儿,据太子说有极大可能被选作公主驸马,虽然现在是表面功夫,他说什么也要帮着卫云舟说话了。
皇帝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
卫云舟始终不说话,算是默认。
傅季缨咕咚吞咽一口唾沫,知晓她今日大概不需要再开口说话了。
皇帝沉眸下来,扫视群臣:“还有何事启奏?”
终于,在最后战战兢兢许久的一个中年男人,噗通跪倒在地:“陛下,陛下!”
浮尸
这当然是相当失态的行为,像是在喊冤。
皇帝看向来人,他还穿的是一身五品缃黄官服。
也不是什么芝麻小官了,怎么就这么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