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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声音突兀地荡起,楚照噤声,小心翼翼将门阖上。
“殿下……”她艰难地开口,缓缓挪动脚步,入口处覆了一层软毯,踏地无声。
移步换景,镜中清晰可见卫云舟容颜——神情自若,因着今日乔装之故,拭去不少粉黛胭脂,但更显清隽脱尘。
她只是坐着,不发一语,只不过镜中已可窥见身后战战兢兢的来访者。
“想要请殿下过来,还是不容易,”她声音极淡,“对不对?”
这种淡声,听不出情感起伏,但字字句句所掩埋的都是愠意。
楚照大气不敢出一口,:“刚刚同一医师说话去了,未能及时赶到,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恕罪?”她忽而轻笑,声音飘出唇齿,“那在恕罪之前,本宫先治治你的罪好了。”
喉头一紧,楚照只能站得更为僵直,她的腿好像弯不了了。
她没吭声,静候发落。
只不过是,想得有点激烈、有点过火而已嘛。她喃喃自语。
“既然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她平视镜中。
一面铜镜,将二人联结,框入一方天地。
楚照看见卫云舟的勾唇讽笑。
行礼?
一听这话,楚照便觉自己僵直的腿又能动了。
顷刻间,她便作势要三叩九拜,礼数相当周全。
……
明明只是让她行礼,谁让她行进见帝王、祭拜祖先的大礼了?
卫云舟嘴角噙着一抹笑来,她都懒得问。想来,问了的话,回答估计也就是什么你是我祖宗云云之类的胡话。
她不吭声,只是在镜中观摩这人的拜相。
度刻如年,偏生那人叩拜动作还久,总算是等她行完一套大礼,卫云舟这才开口:“行完了?”
“嗯,完不完又不是我说了算。”楚照嗡声,面上表情无精打采耷拉着。
卫云舟一时语塞,她本来是打算把她叫过来,再问一句适才的话就停下。未曾想,这人倒是乐在其中。
比如,她又叫她过来,她却径直膝行,跪在她的椅边。
因着椅子高度之故,楚照如今跪下,还比卫云舟稍矮些——她只能微微仰首,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看着卫云舟的侧颜。
鼻若孤峰,形貌昳丽,哪哪都好,要是原谅她就最好。
“起来。”
“殿下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经典的耍赖战术,楚照自然是用得炉火纯青。
可惜卫云舟毕竟是卫云舟,她不吃这一套,淡定平视前方:“嗯,那你跪着吧。”
跪着,就,跪着。
刚刚进门的时候地上还铺有软毯,现在只有冰冷地板,楚照直立而跪,还觉得有些硌人。
为了缓解尴尬,楚照开口:“殿下让我跪着,我当然是要跪着了。”
哪知道这句话又勾起卫云舟回忆,还勾起她唇角的笑来。
她转头睨她,二人相距不过半臂距离:“本宫没让你跪的时候,你不也跪了?”
话音刚落,修眉便极具恶意地扬起了。
喂,还不是你虐待我饿的。
但楚照不敢吭声,只是笑,笑得苦涩。
“殿下此来,找臣何事?”想了想,楚照还是换了称呼。
驸马对公主,称“臣”再正常不过。先驻负
卫云舟也敏锐觉察出这名称的代换,“就是刚刚本宫的问话呀,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她也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鸦黑修长的羽睫,根根分明,因笑而微微颤抖着。
莹白玉润的脸,忽而靠近。就在此刻,卫云舟还突然伸出手来,轻轻摁了楚照后脑杓,将她的头往前按。
“本宫的好驸马,怎么解释呢?”声音压低,低得磁性
热气喷洒在耳垂处,本来因着尴尬就微微泛红的耳,如今直接遍染绯色。
这种感觉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她松手了,她也坐了回去,如端坐莲台的玉面观音,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照。
她今日难得有兴趣,要听听楚照废话些什么了。
楚照眼中氤着一层水雾,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梢嘴角——相较来说,她身量的确更大,如今跪着,还颇有一番别的样子。
像是什么大型生物被驯服的现场。
她哑声,眸中忽明忽灭,终于准备开口了。
解释就解释!楚照心一横。
但公主心情变换未免来得太快,楚照刚刚开口“我就是……”三字,唇边便忽而被一隻修润的葱指堵住。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手笔,她转瞬噤声。
卫云舟忽而又低下头来,轻轻点着头,一副了然的神态:“驸马先别说,让本宫来猜猜。”
她玩味地笑,再度侧头,居高临下俯视楚照,修长玉指从唇边滑落,一寸一寸地轻轻碾过,直到下颌处。
然后,稍稍用力,将她的下颌抬起,让她仰望着她,让她直视她的眼睛。
漆黑双瞳,映出她抬眼的模样。
她忽而俯首,二人靠得又近了几分。
楚照心跳如擂,喉中如嵌了一排钉,也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听着,好吧,听着。
“本宫想想,”她的手依然未松开下颌,反倒是微微加重了捏紧的力度,“嗯,驸马会不会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京城地界,其实也算是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