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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贩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路过,他不禁又嘀咕开来:“皇帝管着大家,不让这些高官玩乐。这些高官就驾着马车,往城外去了。”
毕竟这诏令隻管京中官员,不管这京外官员的——有些贪图享乐的,径直就出宫去了。
“太子殿下毕竟在东宫之位那么长时间,况且也代为摄政日久,我们这些在京中的,也当是受他照顾的。”终于,旁边另一个老头沉不住气。
摊贩面露不虞:“得了得了,也就是他如今死了。你我都在京中长大,说受了太子殿下恩泽这种事情,还是说出去骗骗别人吧!”
谁不知道,这太子殿下和他的党羽净出些昏招!好在皇帝的儿子昏聩,这女儿还是精明。
“要是公主殿下还能够像往常就好了,”摊贩开始摆弄起桌上杯子,“不过现在陛下回宫,且公主又嫁人去了……”
话语之中,还带了些许惋惜。此话一出,另外两个都默契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事实是不假,但是妄议自然是不对的。
苍绿榕树上面挂着的白纱灯斜照下一地婆娑光影,孤零零地在空中飘摇着。
太子死了,也仅仅是太子死了而已。
那辆自长信街行来的六檐马车,便是楚照一行人。
城卫不是他人,正是那姓陆的武官。
适才他见了这马车造型精致,便已经做好准备。挑开帘子,见到竟然是侯爷本人,立刻恭恭敬敬起来:“侯爷万福,小的斗胆问一句,您这是去什么地方?如让小的知道,小的也好帮您……”
楚照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必,多谢陆大人关心了。”
这人自何桓生死后,几经周折,居然是调到了看门。不过无妨,至少便利。
陆官员会意,待那马车帘子垂落后,他便回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个想要上来检查的卫兵,小声呵斥道:“这有些人能够检查,有些人不能够检查,还要本官说多少次?”
那被训斥的几个人讷讷,不敢回话,隻好走回到原来位置上面。
“放行!”陆官员大手一挥,然后便趁着马车路过,他站在路旁,对着马车侧憨笑。
他才不管侯爷看不看得见自己呢,反正他做了就行。倘若侯爷看见了,自己横竖都是赚的。
等那马车彻底过了,他才收起适才灿烂的笑容,继续凶神恶煞地示意:“好了好了,愣着做什么!这几日太子薨逝,没有多少人进出,也还要提精神!”
前倨后恭的样子让这些门卫颇不能忍受,可是他们也不能做什么。谁道这人是新贵呢?
车厢之内倒是热闹。
翠微笑得合不拢嘴,道:“殿下啊,那为首的头头未免太过好笑。”
楚照面无表情,摇摇头,靠在颈枕上面,道:“之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非觉得是傍上高枝呢。”
不过也能理解,楚照并不去想这中途插曲,她隻关心此行终点。
轻车简从,这所配备的马也是万里挑一。出了城门,便是莽苍大道。
那马刨了刨蹄子,打了个响鼻,又是一声鞭响,挥舞得风都猎猎作响,径直奔向远方,扬起层层黄沙。
黄沙漫漫,马蹄翻盏,如排山倒海一般掠来。
“报——”一声响亮的声音刺破低迷的气氛,一满面尘土的士兵骤然单膝跪地,“将军,今日我们仍旧是和雍军僵持不下,而且,而且……”
原本响亮的声音,到了最后也逐渐低沉下去。他渐渐错过头,不敢去看大将的眼睛。
这平西将军司马弘,驻守西边已经许多年,见证时序变迁,看到两国从此前的水火不容到小有隔阂,以至于那场战役后战火彻底平息。
战火平息之后,这边境就开始互市。不管国家朝廷是怎么想的,边境百姓可不会操那种心,只要生活好便足矣。
况且,和平本来就是大事。
司马弘以为,靖宁公主同大雍皇子成亲之后,二国关系还会再上一层。但他此前就已经接到皇帝口谕,让他整顿兵马,出其不意地袭扰雍国边境。
那个时候,皇帝可还在练道修玄,根本就没有回宫去。既然是修行,那自然要摒弃闲杂外务,但是朝徽帝没有。
他接了口谕,自然是犯难:“如今两国既是同盟,又是姻亲,我当如何袭扰?”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出兵袭扰。
那传皇帝口谕的人使者却相当严肃:“陛下口谕如此,司马将军还是好好执行为上。梁、雍二国世仇,可不是一纸婚书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果然,暴戾是刻在这皇帝骨子里面的东西——司马弘皱眉,那使者看出他的疑惑,冷笑道:“司马将军,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还带来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时至今日,司马弘都记得自己看到那印绶的表情,不错,这使者居然还带来了一枚平西将军印绶。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我知道了。”他应下,眉头却锁得愈来愈深。
那使者终于舒展笑颜:“识时务者为俊杰,司马将军,等到功成之后,您这是先发之功啊。”
司马弘不做声,手指紧握成拳状,愈发紧了起来。
于是这梁雍二国的边境,从那个时候开始就逐渐变得不太平。
从战火平息,到小有摩擦,直到而今又是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