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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用手抚着自己心口,甚觉疲倦。他心中清楚明白,他已经快有三个多月没出现在人前,这太医却是一个接一个地进。
后来索性他干脆把太医关了起来,防止他们走漏风声。可是这些太医还有家人,关也是关不完的。
他凝望垂落天际的乌云,心下居然害怕起来:“难不成朕真的会受到惩罚吗?”
朝徽帝自然是不信上天的,那不过是他用来愚弄百姓的寿短。可是这手段如今威胁到他地位了,他开始后怕了。
宫宴已经起了声音。
他不在,自然是要大姐好好来照料——
他注意听着。
老三似乎很是殷勤,朝徽帝听见他频繁地敬酒。
适才,他还听见他第一个对着楚照行礼呢。
朝徽帝摩挲着指缝,脑海中不禁转过卫云舟所说之事。她说,这三弟兄,唯有老四没有来见过她。
看来她是属意老四的。弦驻傅
老三的确太冒进了,而且相比之下……皇帝感觉心中梗着一根刺,这原因也重要,他并不怎么喜欢老三。
立嫡立长,如今长子死了,这长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老三手中,但皇帝却纠结起来。
好在卫云舟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不行,老三太冒进,老五太年轻。
万一,万一卫云舟想要做什么呢?做那摄政数十年的长公主,这年幼的皇帝怎么有把握?
况且老五母族势力相当衰微,比之卫洞南还弱,种种考虑,皇帝也不决定选择老五。
那就是老四了。
墙外宫宴进展似乎已经到了高潮,众人宴饮甚是酣畅淋漓。
卫云舟却特别注意,她入宴迄今,滴酒未沾。
公主殿下不能喝酒的事情,宫中但凡打听打听都知道。
只不过三皇子执意劝酒:“皇姐啊,我们几人难得一见,这果酒又不醉人,您不若尝一尝试试?”
卫云舟淡淡笑道:“三弟有心了,只不过本宫现在的确不适于喝酒。”
三皇子微微蹙眉,但他更不敢硬逼就范,索性坐回位子上。
就在这时,屏风后面竟然转出一个人影来,蹒跚地走到主座上面。
皇帝是换下道袍出来的,他仍旧穿了那件绣着金龙的衣服。
纹金绣银的盘龙威风凛凛,双目腾腾似要喷出火来。楚照好久不见皇帝,却发现他已经大变样:形容枯槁,走路甚至需要两个内侍搀扶。
他已经不再威严,饶是坐于上方,垂暮之气沉沉卷来,完全压不住这台下的勃勃野心。
又是一阵冗长虚礼。
皇帝抬眼看了,也受了这些孩子的道贺。
目光飘忽不定,游离到座首的卫云舟处,他忽而呼吸一凝,她脖颈上的玉坠又泛着盈盈辉光。
霎时间她与他的记忆中的人重迭。是他的皇后,永远都会心疼他,给予他帮助和支持的唐皇后。
如今又重新出现了吗?
但卫云舟却轻巧迎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父皇。”
终于让他又从梦中惊醒,这次他很快意识到卫云舟的不同。
楚照似乎格外关心她,不管是饮品还是果品,都要一一看了,才会拿给卫云舟。
而且还有筛选。
皇帝终于生气,道:“不知道驸马可是觉得朕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妥之处,需要你这么仔细地看?”
他眉心紧紧皱起,看见这一对恩爱鸳鸯,心中便蹭地升起一团火来。
钟罄声音此时又响了起来,他不由得以手撑着额头,想要冷静下来。
“陛下误会了,”楚照声音似乎带了些畏惧,“只不过殿下如今正是需要调养身体的时候。”
这事情竟然是真的?
不,他早就知道真有此事了——
换做平日,皇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奇怪,她什么时候不选,非要在此时诞下子嗣,莫非是想以后一心扑在朝政上面?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先祝付
尔后他屏退了众人,独独留下了卫云舟。
衣袍宽大,偶尔说话的时候还有干呕的声音,这些都向皇帝诉说着同一件事情。
“这大梁江山,以后就交给你了,”皇帝背对着她,看向窗棂之外阴沉铅灰色的天空,飘不出一片雪的天空,“今岁恐怕不好过去。如果到了月底,这天上还不下雪的话,朕便会下诏……”
听到“下诏”二字,卫云舟的心还是陡然一紧。
“下罪己诏。”皇帝的声音很低沉微弱,再混入那突然叩响的钟罄声音,愈发让人听不真切了。
朝徽帝又觉得自己头疼了,他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这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如一天了。
窗外忽然一道风来,吹灭檀木桌上那一根挣扎燃烧的蜡烛。
无雪
大梁西境,军营之中。
如今将士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些喜色:这几天总算没有往日那么凄惨了!
自从这陆健行将军来了之后,这对大雍的战略就完全发生了变化。
以往司马弘将军只是让他们注意些,也不要太狠,伤了对方也损了自己。
边境两国对峙,互相之间有些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大家也就跟着司马弘将军的安排行事,敌来我防,敌去我追,但追得不深。
毕竟这面皮上面,两国还是姻亲国呢。这边境的摩擦不能算是两国之间的矛盾,充其量只能说是百姓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