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页
然后这一堆玩意儿便放在了一张檀木桌上,堆了满桌。
楚照:……
余光中她瞥见卫云舟的脸上似乎有隐淡的笑意。
“喏,”卫云舟瞧了那些东西一眼,轻描淡写开口,“看在你有心为本公主效劳的份上,这笔墨纸砚的事情,长年宫就代为出了吧。”
楚照:?
哪有这样的?我罚抄作业,你帮我代劳的方式不是帮我抄,是帮我出纸笔?
但是楚照知道此事记不得,她还是满面春风地应下了:“好,那在下就谢过公主大恩。”
她要抄的东西不过是一些经略,长年宫中亦有藏书,随随便便就给楚照取来了。
然后,书翻开,纸摊开,笔蘸墨,楚照不得不动工了。
她才不会写呢,那可是一百遍!
正思虑如何让卫云舟给自己代劳的时候,楚照看见她缓缓起身,信步走到窗台边上,轻轻地揉弦,一阵和缓的琴音随之而来。
清音泠泠。
夕暮时分细碎的光影,一匝一匝地笼在她的身上,同乐声一般,清净而又美好。
可以,楚照低下头去,看着那微微泛黄的纸页,心道这小家伙还算是有良心,知道给她奏鸣。
但是伴奏总没有直接帮她写来得爽快。
想到这里,楚照便磨磨蹭蹭地用砚台磨了墨,然后再在笔筒里面精挑细选了好一阵子,从里面取出一根看得过眼纤毫分明的笔。
一阵忙碌,绯红的日影都已经歪歪斜斜地坠在远山之后,楚照这才开始动笔。
然后,奇形怪状、软而无骨一般的字,从她的笔下爬了出来。
没办法,水平就这么高。
她磨蹭了许久,也不过堪堪写了一遍,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没入葱翠青山之后,烧得天边云霞一片赤红。
马上该到晚上了。
舒缓的琴音如今停了下来,看了眼外面渐次亮起的宫灯,她心中隐约起了些念头。
她也得点灯去,她手熟弹琴倒是无妨,只是这殿中还多了一个人。
谁叫这人往日不好好抄写,白天非要做那劳什子千纸鹤的?
她一边忿忿,一边却仍旧点了那烛台,然后拿到楚照面前。
烛台刚刚放下,那歪歪扭扭、四仰八叉的字还有极其稀少的篇幅,一下子便撞入为卫云舟的眼中。
这下轮到她不可置信,烛光晃过那些早就泅干的笔墨,她问道:“你写了这么久,才写这么点,而且还……”
而且还这么丑。
但是卫云舟如今颇在乎楚照的面子,她只是哽了哽,没完全说出来。
楚照故意装作听不懂,扬头:“没办法,先生说了,要让我好好写,我便写这么慢了。”
写这么久,从太阳在的时候写到太阳落山,如今太阳已经完全不在!
却依然又少又见不得人。
卫云舟气结:“可是你写了这么久。”
“没办法,这上面的字也就这样,”楚照一边说,还翻开那书来,从右往左、从上至下地指给卫云舟看,“我就是照着写。”
卫云舟鼓了鼓腮帮子,一脸无可奈何,示意楚照挪开位置:“你让开一点,笔给我。”
懒死了。
楚照一本正经地将手中的笔,恭恭敬敬递给了卫云舟。
拿笔敲她的头的事情,这辈子总算轮到她还了!
看着她一笔一划地做示范,楚照好容易才压下嘴角弧度。
嗯,金钩铁画划,照样遒丽,只不过和之后当然有些差距。但再怎么有差距,都没有楚照和她的差距大。
正出神着,卫云舟竟然又拿笔敲了她的头:“在想什么?”
楚照:?
又打她?
痛倒是不痛,只是这人怎么从小到大就爱拿笔敲人的头?楚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没,就是觉得殿下的字,很好看。”
小时候还是不经夸。
“那是自然,”卫云舟竟然迟钝片刻,然后又觉不好意思,“反正比你的好看,快点写啦。”
她放下笔的同时,音调还不由自主地拉长,像隻撒软的猫儿却不自知。
说完,卫云舟便起身欲走,不过楚照还在暗自啧啧。
上辈子她还要手把手教她呢,怎么这辈子这么不好意思,竟然只是写了一张权作示范,这就完了?
不行,这当然不够。
楚照想了想,继续磨洋工,十分“吃力”地对着那遒丽的范本,继续歪歪扭扭地爬出一些惨不忍睹的字来。
长夜深深,窗外的凤尾竹声也森森。
卫云舟终于坐不住了,她已经给烛台换过几次灯芯了。
第六次换灯芯的时候,她抑製不住地瞧了一眼楚照到底写成什么样子了——
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而且哪怕是惨不忍睹的成品,都少得可怜。
她终于受不了,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抢夺笔的衝动,她坐在楚照身旁,闷声:“你今晚是不是不想睡了?”
“还没写完,没写完就不能睡。”楚照终于抬起惺忪的眼睛,瞧着卫云舟。
她看见她脸色上面又浮动起不自然的绯色,看来心中已经经历过一次很大的斗争。
卫云舟没看楚照,只是低着头看向她自己的衣摆,“今夜你还想不想回去?”
楚照暗笑,看来这位殿下喜欢金屋藏娇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