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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余姝的体温,她低垂着头轻轻摩挲了一下。
余姝现在也不过十八岁而已,遭逢大变,从巅峰到低谷,一身骄傲被打碎,傅雅仪对待她的态度向来是大范围一视同仁,小范围的特殊。她将余姝当成接班人培养,那便是真的投入了不少耐心和细心去塑造她的人格。她想让余姝拥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一颗如她一般不会理会外物的心,只有这样子活在世间才能活得更自在洒脱。
她也不是看不出余姝这些日子以来小心的接近和依赖,懵懂无知,完全不知晓自己是多么破绽百出,甚至可能连余姝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傅雅仪面前有多不同。
傅雅仪捏了下眉心,眸光略深,她是真的觉得余姝的模样极美,今晚差点便忍不住想让她穿着这件衣服将她玩得更可怜些,少女雨打梨花的模样必然是极美的,可看到余姝眼底的紧张担忧时又硬生生将这些想法压下去。
比起那样旖旎的玩弄,显然自己面前的少女更加需要的是对自信的重塑,傅雅仪从来不做火上浇油的事,她若是在此处玩弄了余姝,或许余姝不会说什么,还可能含羞带怒地瞪她两眼,可再往后要让余姝明白除了自己的选择任何人的目光都无所谓这件事便难了,因为傅雅仪本身便会失去引导她明白这个道理的资格。
傅雅仪咬了口桌面上的葡萄,悠悠叹道:“我竟然也有这样的菩萨心肠了。”
说着她又换了个姿势,靠坐在软榻上,仿佛在等谁一般。
果然并没有过多久,她的包间门便被敲响门口等仆从恭声说道:“寒蝉贵人,咱们主子想邀您一见。”
余姝从包间里走出去之后又是一个头髮高束的翩翩少年郎,若不是拓丽一直在门口翘着,怕是都忍不出这便是刚刚的玉桂姑娘。
此时余姝面上隻带了一盏遮半张脸的银丝面具,拓丽盯着她的下巴看了会儿,突然可怜道:“玉桂,你真是遇着这种事不怕吗?”
“你下巴都被那里头的人掐红了,”她叹道:“你为了救几位姐姐是在牺牲得太多了,这应该就是你们魏国人常说的舍身取义了吧。”
余姝没好意思解释这虽然是傅雅仪捏的,但是一点都不疼,是她自己皮肤太嫩,又想起傅雅仪因为恶意造谣这个事还吓唬过自己,没有怕,反而还因为刚刚那事胆子越发大了几分,同样叹息道:“唉,我是熬得苦了些,可是能够救出几位姐姐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拓丽闻言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保证道:“玉桂你从此刻起就是我最佩服的人!”
余姝弯了弯唇角,一边和她往前走一边说道:“咱们先将这几层探查一番。”
拓丽此刻已经是余姝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了,腰间挂着红玉,大摇大摆开始带着余姝一层层走过去。
余姝此举主要是想探究一下地形。
在包间里发生的事虽然让她心态大起大落,可是余姝并没有忘记傅雅仪告诉她的几件重要的事。
第一,拓丽是妲坍有实权的皇女任野婧的女儿,按照余姝那么点点回忆,她是记得任野婧是没有成亲也没有驸马的,戎马半生至现在,确实有一个女儿在,并且传言她对此女颇为喜爱。
第二,拓丽若是任野婧的女儿,那应该好好地在坍元待着,可再瞧瞧她的经历,明明是在大魏的商队里做女奴被人间乐掳走,那便证明在那之前她起码是在魏国的,此处究竟是谁将她带去大魏让她成为女奴也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拓丽未必不知道,只是以她现在的表现来说,显然并没有将自己在盐队中做女奴的事当成一回事。
其实余姝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渡什和妲坍的争端到了白热期,而妲坍王的身体也日渐衰落,急需挑选一个继承人放权,任野婧和她哥哥的争端并不比渡什和妲坍的少,此刻甚至可以说,谁在首都坍元待得久谁就最可能获得胜利,若此时此刻任野婧的皇兄为了争夺皇位给任野婧弄出来了一个不得不前来的理由呢?
比如说她唯一的女儿失踪了。
拓丽说自己腰间的红玉是大伯家的弟弟给的,而此间的人对这一块红玉的尊敬态度已经可以表明还景与妲坍大皇子有关,甚至有可能妲坍大皇子便是背后的真人。
余姝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毁了还景这个魔窟的,可是若这里背靠妲坍大皇子,那便很麻烦了。
余姝知道依照傅雅仪的狂妄,哪怕自己将天捅了她说不准也能来一句我傅雅仪有什么兜不住,但傅雅仪一旦卷入还景的毁灭中,必然会被妲坍大皇子针对,傅雅仪的敌人已经很多了,余姝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意气上头而再给她造成更多的压力。
那便只能让拓丽动手。
余姝眸光轻闪,看了眼一旁正兴致勃勃四处乱看的拓丽,又想起了刚刚离开包间前傅雅仪最后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小心拓丽。
为什么傅雅仪会让她小心一个她自认为极其好骗的人呢。
余姝对傅雅仪的话是百分百信任的。她说要小心,那余姝便要用另一种态度来审视身旁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女了。
但是无论如何,若拓丽毁了还景,背后还有她母亲能替她兜住,届时哪怕发生了争端也不过是大皇子和公主之间又一笔烂帐罢了,而在任野婧在场的前提下,谁又敢动拓丽呢?余姝要想要毁了还景必须接拓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