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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原定的下挖深度实际上也就十二丈,这八丈会极大增加挖掘难度。
赦赫丽话还没有说完,她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不太确定道:“我修补过的佛像数以百计,大大小小的佛家神像不说全看过,一打眼能瞧出这是哪一派的本领倒是也不虚,可是这尊佛像……”
余姝点了点桌面,瞧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淡声道:“你直说便是。”
赦赫丽:“这尊佛像可能是一尊邪神像,不是什么正经神。”
“我本人是不会忌讳这些的,但是西域大部分人都有这个忌讳,尤其是邪神像,是不敢随意动的,且这样大一尊邪神像出土,很难不被人发觉。”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余姝与她对视。
赦赫丽摊了摊手,“我也不知晓该如何办,我只能将我看出来的情况告知,真正要决策究竟挖不挖的是你们。”
余姝眯了眯眼,“那说说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赦赫丽抓了抓头髮,“你们等一下,等塔塔符儿进来。”
刚刚塔塔符儿去招呼匠人们休息了,她恰好要往赦赫丽的房间走,赦赫丽便干脆让塔塔符儿去帮她接了样东西。
没一会儿塔塔符儿便进来了,手上还拿着半个月前赦赫丽带领匠人团队用了整整一个月走遍了整座山绘製出来的地形图。
赦赫丽将地形图展开,指了下刚刚她们挖坑的地方,“当初我们选定这里便是因为这座山脉是一个包围型的山脉,而我们选的此处正好是凹陷处,并且这个凹陷处不高不矮,恰好隻低于最低矮的山尖还颇为平整。”
说着,她将指尖挪向了那一座低矮的山峰,“当初绘製这张图纸时我便有些奇怪,这座山峰是一座迎风坡同时也是迎阳坡,植被非常茂盛,而这一座山峰的背风一面植被便稀疏许多。”
指完了这一座,她越过凹陷的挖坑平地,又指向了这座山峰相对的另一座比它高出大截的山峰,“你看,这座山虽然在那座矮山后可高出的那一截是可以充分受阳受风的,按理来说,这一截的植被应该与那座山峰的迎风坡同样茂盛,可是我们探查后发现并没有,这座山峰多出的这一截植被隻比那座山峰背风一面稍微茂盛些,而多出的这一截以下则与矮山的背风坡植被茂密程度完全一致。”
“这只能说明,这座矮山曾经并不矮,它是一座极高的山峰,且完全遮挡住了后面的山的阳光,而后来起码发生了一场极为严重的山崩,令此山折断陷入中间的峡谷中成了如今的地貌。”
“若是此座邪佛像挖不出祭台和庙宇,我们去这座矮山挖掘,撑死不过三丈,定能挖到。”
余姝闻言竟也捏了捏眉心,这事儿一旦牵扯到了神佛便复杂许多,现在连这佛像究竟是什么像都不知晓是最麻烦的事。
可心底的犹豫也隻持续了一瞬,余姝很快拍板道:“究竟挖不挖我得先上报夫人,但是这个佛像的身份必须早日弄清,挖掘进度暂停,待弄清楚了再说,赦赫丽和塔塔符儿可带人先去那座矮山上探查,浅浅挖掘,瞧瞧能不能找到祭台。”
“葛大娘子还请您将这块金子带回去细细再核验一下具体的年份,”说罢她又对念晰嘱托道:“此地的安全工作便请念晰姐姐多多费心,约束好此间工匠,更不要让人下地洞,我回一趟傅宅,去翻翻四百年到六百年前所留存的县志可否有过留存,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信息。”
这一番安排几乎是现如今最好的安排,众人都没什么异议,领了各自的任务后便直接去做了,毕竟在工程开建后每停一日带来的损失都是无法估量的,哪怕一开始便准备了远超需要的成本金,可余姝依旧不想有过多浪费。
葛蓝鹭拿好那块金子与余姝同行,若要寻信得过且眼力毒辣的专业人士她免不得得回一趟本家,两人一路大马到了落北原岗的街道上分道扬镳。
葛蓝鹭隻衝她摆摆手,笑道:“你先去寻寻县志,我这处大概要个一两日,有了消息定马上送去傅宅。”
余姝衝她道了句谢便连忙打马朝傅宅行去。
极及至傅宅门前,早已收到消息的傅雅仪派了春月前来门口接应,脚步匆匆便将她引到了傅雅仪的院落中。
“夫人接到消息后便吩咐人开始搜集落北原岗四百至六百年前的县至,只是落北原岗在三百七十年前才刚刚收入大魏版图中,四百年前尚且是饽齐人的领土,他们并没有记录纸质文集习惯,能寻到只有当时到访过的中原人留下的记录以及他们的壁画,并不一定能寻到后山这么一座不太起眼的小山的过往。”
余姝点点头,她本就不会觉得看县志会有多容易,那与大海捞针几乎无异。
跟着春月快步进了院,往日里僻静的院子里女使往来不断,地上正按不同年份堆砌着着短短几个时辰里傅雅仪收集到的所有数据,而门外还有源源不断的数据送来。
至于傅雅仪本人正坐在廊桥下,面上的表情极淡,眉黛唇珠,丹凤眼上扬,白皙的手中握着根白玉烟杆,有袅袅白烟升起,几乎在余姝踏入院落中的第一瞬便瞧见了她,隻衝她招了下手示意她过去。
余姝与她对视上,心底的那分躁郁骤然消失了大半,脚步也沉缓了些,她目光落在傅雅仪身上,觉得夫人此刻在穿行的人流中真像一幅赏心悦目的仕女图,是一根无论谁在慌张她都始终站在那一处的主心骨,低低一睹便让人拥有无限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