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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族数百人会死得这么快这么惨烈。
皇帝会对余氏一族这么狠。
狠得奇怪。
余姝想起家事有几分失神,耳边却响起傅雅仪清冷的声音,“松手。”
伴随而来的是一隻凉且软的手剥开她紧紧揪着书册一角的手,免得她将这东西弄坏。
余姝回过神来,那些情绪被她压进心底,衝傅雅仪笑了笑,“有寻到什么吗?”
傅雅仪摇头,“尚无。”
天府中的资料按年份排列,年份下又按史料、官员檔案、不同下辖县的县志逐月排列。
余姝几人算了算时间,弗宓是四百八十三年前被灭族,也就是禄景三十五年,而饽齐是四百八十年前被灭国,也就是禄景三十八年,在前往江南前傅雅仪终于在繁多的史料中寻到了彼时那位西征大将军的名字——齐征。
她们昨日复盘了一次时间后发现只有两个可能,第一,齐征在攻陷弗宓后还要往西继续征伐,这段过程中他没有办法回江南,那便只有可能是派了属下前往此方,自西向东,还携带那么多女眷,按当时的步程来看,极大可能是在禄景三十六到三十九年之间;第二种可能是齐征在攻破饽齐的过程中还一直带着弗宓幸存女眷,在他西征结束后才一同带回的江南,按史料记载,齐征于禄景四十年班师回朝,到达建康,此后一生便再没过离开建康的记载,也没有交代他死亡时间。
她们无法确定是哪一种可能,那便只能着重查看禄景三十六年到禄景四十年的史料。
所幸,天府中留存了前朝的大部分文书,要找到这五年的内容并不难。
鸾鸾不认字,几人也没有避讳着她,便在天府中看了一下午,可却也只看完禄景三十六年半年的内容,大多是些风平浪静之类的话,文书中还有几百年前邻里邻居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得人颇为头痛,待到几人天黑回客栈时已经各个头晕眼花。
在客栈里待了一下午的林人音和魏语璇瞧见她们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奇起来,林人音将嘴里的苹果咬碎,问道:“你们怎么啦?”
念晰躺在这一层楼的公共茶室的小榻上,摆摆手哀嚎道:“全是字,我现在闭眼睛也全是字,怎么会有这么多字,呜呜呜呜,明天打死我都不去了,我要休息一日。”
前朝的行政体系比现在的要繁琐许多,一道折子能有七八个不同的人来批注,一件史料能有四五个不同角度进行点评,为了不错过一分一毫,傅雅仪决定要全部细致看过,这么一个下午下来,念晰又感受到了当初刚刚被傅雅仪捡到傅宅时被逼着上课念书的恐惧,再多看两眼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余姝也很累,她比念晰稍微好一点,可是也看得两眼发昏,平心而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余姝都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她很少有那个耐心,能够把帐本看那么多都是她狠狠逼自己后的奇迹,在落北原岗查邪神时看过史料她都先挑故事集锦看便可见一斑,这么一下午下来,她不由得把目光移向林人音,满是恳求,“明天求求人音姐姐代替我去吧。”
就连傅雅仪面色也不算太好,她指尖摩挲着白玉烟杆,缓缓呼出一口气,决定道:“明日人音和语璇陪鸾鸾去,我们再做点别的。”
林人音和魏语璇倒是没什么意见,可鸾鸾意见却大了,她抱怨道:“不如我也和你们去做别的吧?反正我不识字,跟着去也没用。”
傅雅仪否决道:“不行,你是派遣来的主要‘官员’,你必须去。”
鸾鸾往榻上一趟,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自己被坑了呢。”
她倒是也没那么不靠谱,她这个上司不去派下面的人去,指不定便惹了会稽官府的不满着重关注她们,要是被发现了什么不对,那她还没有探寻到余姝几人的秘密这事儿就进行不下去了,太亏。
人员分配好之后念晰这才试探性道:“夫人,那明日我们去做什么呢?”
傅雅仪淡声道:“去寻齐征的相关信息。”
齐征是带走弗宓女眷的关键人物,在天府中海量收集信息是一种方式,而去寻找齐征西征归来后的生活轨迹也能是另一种方式。
齐征本籍在会稽,他彼时是齐家嫡子,在大破饽齐后应该迎来的是封爵拜将,齐氏一族为此还特意给他在祖籍之地修建了祠庙。可事实是他没有,在归来后他隻被草草封了个男爵,以及大量钱财类赏赐,到了禄景四十三年都还只是中郎将,并且还被夺去了全部兵权,这就相当于他这个中郎将只是个虚职,除了名头好听些也没有别的东西了,那座祠庙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按理来说,皇家不重用他,他的下一步动作该是回家继承齐家,以给自己增强助力,可他没有回过会稽,对他最后的记载隻到禄景四十七年,再往后便没有他的任何记录了,自三十九年归来后,他便一直留在建康,没有回过哪怕一次会稽,起码在记载中是如此。
前朝的路引政策虽不如现在完备,可也着重记载了五品以上官员出入各个城池的记录并且会在每年按职级分类装订成册,傅雅仪今日特意提前瞧过了从三十九年到四十六年这七年间齐征的踪迹,得出的结论是这七年来他未曾来过会稽。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整整七年不回故土,若他身负重职倒是可以理解,可他没有,他闲散得很,建康到会稽快马往返不过四日,七年里起码有超过二十次的长假可以让他回家,他一次都没有回过会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