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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花了点心思联系上了黄门太监郭峰,彼时皇帝宠幸宦官,世家官员与太监之间的争端日益加深,几乎快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郭峰代表了太监阶层的最高利益,而齐征则代表着世家门阀的荣耀,一旦他加封大将军,便必然会分去太监掌控在手中的关乎军队的权柄。
没有周旋太久,郭峰便答应做了这个给她们和禄景帝牵桥搭线的人,他做事极为谨慎,隻为将自己摘出来,为弗宓女眷们构建了极其可怜的身世,并且直指齐征能如此势如破竹,背后有大半功劳是归功于弗宓女眷的真心指点,陛下的帝威遍及四海,令人臣服愿鼎力相助。
于是禄景帝听信了他的谗言接见了弗宓女眷,并且与她们达成了合作,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有了实处,终于决定彻底舍弃齐征,甚至可以说准备直接向世家门阀下手,将皇权的刀伸向尚且还在做美梦的齐家。
再往后便是傅雅仪她们所知晓的,西征大将军祠频频出事,青云观得禄景帝授意协助扣下这座祠庙后续可能出现的影响力,并且波及到齐征本人。
齐征归来后在会稽得到了禄景帝的秘密会见,隻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他做的那点儿破事举世皆知,要么他舍弃权柄念他西征有功赏他去健康做一辈子富贵闲人。
齐征选了第二项,于是他沉默无言地离开了会稽,接受了禄景帝对他的处置。
而弗宓女眷得到了他的岛,开始在那上面驻扎下来,并且解救了被齐征祸害的少女们。
可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
长夫人在齐征被扣建康后才发现,她们若想在江南生存,就不可能有单纯又自由的活法,这里的一切都需要靠利益置换,她们兼青云观为禄景帝偷偷创建了贫月教抑製百姓反抗,那就相当于她们知晓了帝王的短处,在她们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随时可能铲除她们。
于是长夫人开始寻找青云观这个同样知晓一切的道观是如何留存下来的,她发现是因为名声和钱。
青云观那时已有将近五十年的历史,算是一座古寺,名声极大,里面的道长们自上而下,都是为皇室服务,一开始就是皇室教化百姓而设立的道观,钱是指为皇室洗钱,当然面对皇帝不可能说得这么直接,主要是为皇室提供税款的,洗钱一事是青云观自己做的。
长夫人做不到让弗宓女眷的名声变大,那她只能帮着洗钱掌控主动权,让皇帝舍不得这块肥肉。
一开始青云观里是靠经算科敛财,一般通过做科仪,卖符箓之类的法子敛来大额金钱,可是这样太过明显了些,也稍显费力了些,自嘉应县的雷击木产生后,他们敛财的法子便成了售卖这更为方便的雷击木,尤其在灾荒之年,借贫月教的这几年,下层渲染求神供佛,上层渲染灾年要留护身法器庇护己身,一块雷击木牌能够卖出天价,青云观新建立的雷击木科几乎立刻成为了青云观主要的财政支柱,也给建康皇室提供了大量的钱财,保持他们的穷奢极欲。
长夫人等的便是这个时候,雷击木的原木进口在嘉应县,嘉应县能够形成雷击原木的原因是弗宓女眷们做下的手脚,她们熟练操控雷击频率,可以让嘉应一年产数百颗雷击木,那也可以让嘉应一年半棵不产,直接斩断青云观依赖性极强的产业链。
自然,青云观若失了这一条却还是能够依靠经算科的课仪重新敛财,可在雷击木科设立后他们为了显示观内慈悲将课仪定价极低,可以走入平民百姓家,江南世家总带着门阀高贵感,不愿与平民百姓共享一事,本就不太愉悦,可出于对道观的信任而接受了,若此刻停了雷击木的供应而提高了科仪价钱,他们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瞧不出青云观这个帝王的暗牌究竟在做什么?
而青云观一旦失去自己的作用,也随时可能落得一个被帝王舍弃的下场,长夫人于是得以和青云观进行第二场交易,青云观主保住她们,并且每隔十年便推举一名弗宓女子掌管雷击木科,她们替青云观完成敛财的重任。
彼时青云观长别无选择,哪怕禄景帝还没有实施铲除她们的行动,他也必须要想办法扭转禄景帝的想法。
于是从此之后,弗宓女眷彻底在会稽立足,不用再终日担心什么。
到了现在,弗宓女眷与青云观的约定依旧存在,青云观也已经自前朝为皇室敛财,变为了为自己敛财,魏国皇帝或许知道青云观在干什么,可是也懒得再管,因为那时的江南世家们侵占的田产和财富哪一个都比战乱中要明哲保身还要为皇室提供军备资金的青云观要富有,只要他们不乱来不过分不舞到明面上,在江南依旧可以立足。
而这一次十年中被推举上位的便是凌源。
她是长夫人一脉,在岛上便是被培养做青云观这个位置的接班人,年岁到了便也能直接过来上任。
只是她未曾想过,自己会遇到有人携她们的祖先前来。
几百年前被牺牲献祭的姑娘大多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是后来离去的那一批弗宓女人们的女儿妹妹,她们拿下长陵岛后取最中间的高山为她们立了衣冠祠,里面供奉一百零八个长生排位。
曾经的弗宓现在的落北原岗对她们来说已经是一场梦,她们回不去,也挖不了那座令她们痛恨又痛心的邪神像。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凌源讲完后窗外的天色都已然黑沉,她面上的神情是平静的,过去先祖们的故事离她太长也太久了,她或许会有些感慨,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现存的利益是否被能够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