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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空无一人,满室都是昂贵的檀木装饰,紫砂木桌面上正燃着一线香,令整个房间都显得清幽异常。
孟昭默了默,似乎是在等待,可直到大门被推开,初秋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也没有她的面上也没有什么惊诧之色。
她隻给自己倒了杯茶,倚靠在桌边,有点儿想笑,“怎么,傅大当家不愿和我谈,便派了你来?”
初秋走到她对面坐下,她是颇为明艳的长相,大抵刚刚上完台,面上的妆容浓艳,衬得她越发貌美,面对孟昭,她这一回倒是敛起了过去的张牙舞爪,隻低声说道:“夫人和余娘子有些事来不了了,吩咐我来招待孟大人。”
可她说完却也只是静静坐在这里,并没有再说什么。
孟昭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夫人隻让我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说便好,”初秋抿了抿唇,薄如蝉翼的眼睫轻颤,“可是夫人于我有恩,她大概是在您这里遇到了什么难事,所以才想让我过来见您,我不能不帮她。”
“傅雅仪把她手下的人都教得很聪明,”孟昭唇角勾起一抹玩味,“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怎么帮她?”
“我一直觉得孟大人待我很是不同,”初秋轻声说:“孟大人想要什么?有什么是我能给你的?”
“我没什么想要的,你也没有什么是能够给我的。”
“不可能的,”初秋摇头,“您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这几年都是如此,我在千矾坊看多了风月事,不会看错。”
“是喜欢我的好颜色,还是好身姿,抑或者是我的歌喉?我身上总会有一点你喜欢的东西。”
“你还挺自信,”孟昭没有否认,隻盯着她缓缓问:“你是打算用这些来交换吗?”
初秋咬唇,像是下了个决心,“如果您能帮夫人,我可以交换。”
迎接她的是被孟昭摔去地上的紫砂茶杯,碎片四散,孟昭沉声说:“闭嘴。”
初秋噤若寒蝉,她想不通孟昭突然发怒的原因是什么,孟昭从来不会轻易被激怒,天大的事到了她面前都仿佛是小事一桩,能够被她轻易化解,何人见过总是肆意妄为的孟昭会发怒?
哪怕是初秋都有一瞬间被吓到,反应过来后,她绞紧自己的衣服,恼怒道:“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您在衝我发火吗?”
孟昭缓了两口气。
她觉得傅雅仪真不是个东西,知道她的忌惮,往她心口上捅刀。
“不要说这种话,让傅雅仪来和我谈,”孟昭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语气,眼底却带着几分忍耐,她平静地说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谈。”
“为什么不想和我谈?你是看不起我吗?”初秋眼底含泪,“你是认为我只是个歌舞坊的歌姬,想用自己来交换你的条件配不上吗?”
“我没有,”孟昭回答地飞快,“你不要乱想。”
“我自小便失去父母,我的成长经历颇为奇怪,好像世间好运都颇为眷顾我,住在茅草房里漏风时第二日漏洞便自动被补上来,缺衣少食时也总会捡到适合我的衣裳和吃食,长大后更是不知为何那样幸运,过得稍微狼狈些时便遇着了夫人,直接将我带回了千矾坊,给我容身之所。”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就这样凝视着孟昭,轻声问:“我后半生的贵人是夫人,那我前半生的贵人又是谁呢?”
孟昭闻言沉默了下来。
她只是在想,原来傅雅仪在这等着她呢。
可她也隻淡声回答道:“初秋姑娘若想找寻此人,可以去衙门报案。”
“孟昭!”初秋拍了拍桌子,“这个人就是你,我十二岁失去父母,你偷偷摸摸把我养到十八岁,又想法子让我遇到的夫人,你别不承认,刚刚我就在这验你呢,你见不得我自轻自贱,尤其见不得我在你面前自轻自贱,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天天在我面前晃悠,逗弄我,戏耍我,有意思吗?”
“要不是夫人提醒我,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孟昭背脊微僵,她绷紧了下颚,最终隻笑了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初秋瞪向她,嘴唇颤了颤,她握紧拳头,有一瞬间竟然想往她玩世不恭的脸上打两拳解气。
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狠狠灌了口茶下去才压住那一口气。
“你走吧。”她说道:“夫人隻让我接待你,让我将我心底的疑惑弄个清楚,她和余娘子去巡庄子查帐了。”
孟昭抿了抿唇,最终却也没说什么,隻起身抬步向外走去,傅雅仪和余姝不来,也就表明了她们不认同孟昭提出来的事,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孟大人,”在她行至门前时,初秋突然喊道:“夫人和我说你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和你的事还没有说清楚,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也希望你能好好回来。”
孟昭扶门的手一顿,在初秋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目光骤然变得复杂起来,过了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仿若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地回答道:“好。”
待到孟昭离去,初秋坐在屋子里给自己倒了杯茶,饮尽之后才起身,她出了房间后便进了旁边的另一间房,方才在她口中所谓去了庄子上巡视的傅雅仪和余姝正坐在里头,见她进来了,傅雅仪衝她颔首道:“辛苦你了。”
初秋面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情绪,在傅雅仪和余姝面前摇摇头,“不辛苦,我也有我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