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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也并不是这么简单,在她进了这个地宫后她便将毁灭地宫的所有机关都打开,圆锤是最后一个,她随时抱着和傅雅仪等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可现在又觉得无所谓了,傅雅仪她们篡改了大部分机关,地宫毁灭的时间会被延长许多,足够她们逃出去。
缇亚丽站在中央,抬手束了束自己头髮,最终盘腿坐在了地上。
这是放弃抵抗的表现。
实际上她刚刚与孟昭的对抗后受的伤也不足以她再撑着走出去了,她的身上没有了迷迭香,那跗骨的痛楚在此刻又缓缓升了上来。
傅雅仪复杂地看向她,最终摆摆手,示意所有人跟着她撤退。
这座地宫过于庞大,要彻底被淹没起码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她知晓这是个死地,只有沙漠旁的一个出口和另一个早已在两年前被坍塌的巨石堵住的出口。
余姝握紧了傅雅仪的手,顺着方才的路快速跑去。
她再回头看,已经瞧见缇亚丽躺在了那一块平台之上。
孟昭跳过来想要提起缇亚丽往前走,却反被她一匕首斩断了自己的衣摆。
缇亚丽颇为坦然地躺在自己待了数年的锤炼地,这一回再也没有那些随时可能丧命的器械逼着她们不断变强,她也可以抬头仰视那些奇形怪状的大锤与钟摆。
“你如果想和我一起死,我不介意。”
她缓声说道。
孟昭一把拽住她胸前的衣服,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和初秋的父母?”
孟昭不蠢,缇亚丽那时起码还有人性和脑子,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什么要杀了她的父母在魏国境内惹上另一桩案子?这不合逻辑。
她本想将缇亚丽打败之后再问,可刚刚缇亚丽的动作太快了,也太决绝了,仿佛早就设想过无数次一般,立马便下了手。
缇亚丽笑出声来,她笑得有些疯,扬起的唇角边带着几分玩味,最终隻轻声说:“你猜?”
“不过你父母确实是我杀的,你恨我也不冤。”
孟昭握紧了拳头,她怀揣了那样多年的恨意,最后却发现这个仇人也有隐情,怎么能不抓心挠肝想知道真正的真相?
可缇亚丽看出来她的不甘,偏偏就不愿满足她,甚至闭上了眼,不再和她交流。
她就是一个这样恶劣的人。
头顶的落石纷纷,这一片地宫摇摇欲坠,缇亚丽见孟昭半天犹豫不走,很干脆地将她一脚踹下了石台,甚至衝她摆了摆手。
她累了,不想和她们再纠缠了。
落入傅雅仪她们的圈套时她就已经是隻困兽了,其实她想杀她们无关于什么报效尽忠,她只是单纯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想将这算计她的群天之骄子们拉下神坛而已。
若是两年前她遇见孟昭或许会有无限愧疚,可是现在她自己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还有那种心呢?
孟昭身位在下降,最终隻复杂地看了缇亚丽一眼,再也不回头的往前跑去。
缇亚丽偏头瞧她往前跑的背影,此刻面上的笑终于放了下来,她平静地躺在平台上,眸光怔怔。
其实临死前她想了很多,可最终却回忆到了她十五岁出逃的冬季。
雪落纷纷,她被那样多的人追杀好不容易才翻越了古侗雪山进入了魏国境内,她以为自己要被冻死的时候有人将她挖了出来,带她到温暖的房子里去,还让她的父母好好照顾她。
十五岁的缇亚丽没接受过这样的好,受宠若惊,怔怔缩在被子里有些不敢置信。
可后来是也是她带去的灾厄。
渡什的追兵进了魏国,他们一如往常般狠辣无情,甚至因为看出了她有感情而选择了最残忍的惩罚方式。
他们将毒下到了孟昭父母体内,那种毒没有解药,会让人疼上三天三夜后化成一摊脓水,孟昭父母的哀嚎惹来了隔壁邻居的疑心,于是隔壁邻居一家也遭遇毒手。
缇亚丽握着手中的匕首浑身颤抖,她见到了孟昭母亲哀求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哀求她杀了她们的恳切。
于是缇亚丽杀了她们,了结了她们的痛苦。
孟昭的母亲临死前对她甚至有几分感激,缇亚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她被人拽着头髮按在地上看着那几具尸身,为首的人拍着她的脸告诉她,她靠近的任何人都会因她而死,然后她被带回了渡什,面临更加严苛的训练。
最终那几位来追杀她的人死在了她的刀下,可无人说她残忍,带她们的教官只会说她下手果决十分优秀,是渡什最厉害的杀手,要向王上献上全部的忠诚。
于是她假意臣服,开始了另一场逃离,就在她二十一岁的那一年,她选择假死去了妲坍,可是趁着她的虚弱,她被还景捉去拍卖。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乎谁拍下的自己,反正只要等她养好,根本无人能束缚她。
但是在那里她碰到了余姝,她又感受到了一点善意,被放走之后她一路北上,最终却还是被渡什的追兵拿下,可这一次他们送她上的是战场,并且言明若她能扭转局势,放她自由。
缇亚丽是不信的,但又不得不去做,否则等她的只有死,但等她在战场上出彩时,她被种下了毒种,她永远忘不了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后又被迷迭香透支全部体力的痛苦。
甚至不需要两年,只要四个月,渡什王室便用最霸道的手段磨灭了缇亚丽将近二十年的反抗,摧毁了她的意志,终于打造出来了他们满意的、听话的、没有人性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