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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继续往下看却忍不住蹙起眉头。
“本人谨劝诸位少食或戒断五石散,此物颇为毒辣,惹人成瘾,神经错乱。除此之外,江南以外,越近皇城,服用五石散之人物越少,尤其皇城前后,几乎无一将领文人服用,五石散于皇城四周销声匿迹。”
在这句话下有人用猖狂的行楷写着——京城那帮土包子知道个屁!
字迹有些歪歪扭扭,足矣瞧出写下这句话的人那一刻精神状况颇为疯癫,起码神智并不清晰,只能显露出有些愚蠢的傲慢来。
藏书阁的书大多是四处收集的,这本书原本有主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显然这本书是从瘾君子手中拿出来的。
可书中这句话说出的信息也太大了些。
江南富庶地区几乎近半的士族均有用五石散之人,一度成为风尚,而江南地区向来不怎么瞧得起京畿之地,总觉得那头是群只会学人附庸风雅的土包子。
这么想是有理由的。
京畿近北,国界之外的异族也不少,凛冽寒风下少有闲情逸致学江南文人的风流,直到京畿搬到北方这种事才好了一点,可引领文人风尚的依旧是江南,往往江南多了个什么新鲜事儿,极快便会传到京畿一带,为文人所学。
五石散这种象征着世家大族才能享用的所谓风流玩意儿,京畿文人不学?
这显然就有问题啊。
余姝抿了抿唇,展开这装订的书,然后一用力将扬州这部分彻底撕了下来,揣进自己的袖摆里。
守阁女半年进一次阁内收拾,不会太早发现,这少掉了数十页若不是细细翻找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待她踮起脚尖将书放回去之后却微微愣了愣。
刚刚她找得太着急没有发现,此刻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本关于五石散的记录旁,放的是一本关于黎志三十六到三十九年海战的记录册,并且还是一海战记录官写下的拓本!再往旁边看,那是一本永王起居注!明显也是一本拓本,而且上面还有皇宫中内务官的印鉴!
余姝指尖微蜷,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傅宅内也有人和她一样,暗中调查了这件事,这三本书排在一起也太巧合了些。
可是有能力把这些皇室专有的东西调查出来,寻找到的,除了傅雅仪,余姝想不通还会有谁。
她的心口骤然乱了几分,强忍住混乱走出了藏书阁。
守阁女尚且还在自己的小亭子里恪尽职守,一盏昏黄的灯光亮着。
余姝到她那里去拿钥匙时状似不经意道:“这里头你近期可进去收整过?”
守阁女摇头,如实回答道:“我每半年进一次,上一回进还是年前了。”
余姝:“那里头的第二楼的书册排列是按照什么次序排列的?”
守阁女:“是按照零散战役、志怪、小说、皇室列传、英雄列传、奇闻逸事、杂志此等顺序排列,合订集里头也是如此。”
余姝眸光微深。
那很显然。
那几本书的顺序变了。
五石散归属于杂志行列,那里半个书架她方才也看过,基本均是各种杂志类,海战和永王的起居注应该是在零散战役和皇室列传中的。
她抿了抿唇,接着问道:“最近这半年,夫人可曾来过藏经阁?”
守阁女摇头,“不曾,夫人日理万机,已经将近一年未曾进过藏经阁了,这半年以来只有一个人来过。”
余姝闻言眉眼骤然凌厉了几分,“是谁?”
更深夜重时傅雅仪尚且还在凉亭里头处理还没处理完的公文顺便等等余姝从藏经阁回来。
入了晚间夜色微凉,风也多了几分喧嚣,凉亭的薄纱早换成了颇为厚重的绸布,既能将月光透进来,又能有效挡风。
写到一半,春月挑着灯笼进来禀报:“山意姥姥说是有事要启禀夫人。”
傅雅仪没抬头,批复的手都没停,淡声道:“让她来。”
春月应了声是,很快便将山意迎来进来,又福了福身告退,傅雅仪处理事务的时候并不太喜欢侍女在身侧,大多时候都打发她们去休息或者去屋子里守夜,凉亭这一出反而清幽极了,鲜少有人。
这也是山意现在才前来寻傅雅仪的原因,她将要和傅雅仪说的话,并不好被人听见。
此刻傅雅仪已经给桌面上的书信做完了批注,将狼毫笔一放,问道:“找条椅子先坐下吧。可是有什么事?”
山意闻言就近寻了条椅子,这才目光复杂道:“老身虽游离于世事之外,却也不是傻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才能活得长久是知晓的。”
傅雅仪抿了口茶,示意她接着说。
“夫人的身体情况老身并不敢当众说出,只能趁个夜色前来告知夫人。”
山意能在鬼村活那么久,总有几分生存的本能,白日里她号傅雅仪的脉那一瞬间,与之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令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东西都有几分寒意,也让她知道了无论诊到了什么,都不能当众说出来。
傅雅仪用并不太熟练的渡什话淡声道:“你说。”
山意左右四顾,确定周边没有其她人之后才缓缓说道:“夫人的脉象倒是颇为康健,可有几处却也有淤塞,瞧着像是些陈年旧伤堵塞了经脉,起码有十多年了。”
“是,我身上曾有过不少暗伤,这些年我与别人拚杀过不少次。”傅雅仪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