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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心。
却也是能够让皇帝下令烧毁夏州口后依旧保持明君形象的方式。
而若没有上面的命令,城门守卫怎么会这么轻易放逃城的人离去?
夏州口的未来全在那一方小小的营帐里,在那几个手握权力的人掌心,哪怕已经有四面八方的大夫进里城内依旧挡不住他们的恐惧,他们怕治不好,怕拖太久造成更可怕的后果,所以这一切都在为那个命令做准备。
任由恐慌肆虐,任由百姓奔逃,让内部对立起来,以期让他们无能下的政策显得更加合理化,不会被天下人谴责。
这是迫不得已的,这是无可奈何的,这是百姓恐慌下他们不得不下达的护住更多人利益的法子。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只有城里染疫的人该死。
余姝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握紧了拳头,明明外头春光明媚,可她却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心里凉得彻底。
人为了利益能做混帐事,将人命不当一回事,说不定未来烧城还会成为西北州牧身上的一道将功赎罪的功绩,让他更加节节攀升,光想一想这个场面,余姝都忍不住想一拳砸在他们的脸上砸个稀巴烂。
茶室里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双眼睛眨巴眨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傅雅仪,隐隐怀着期盼。
傅雅仪正在饮茶,她自己泡的热茶,沿着喉管一路而下,她面上的神情却很平静。
陶瓷茶杯在桌面上轻轻磕碰,发出一声轻响,傅雅仪半垂着眸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良久后她才缓缓说道:“找到魏清弭布置在这里面的棋子,问她愿不愿意合作。”
点漆的眸略闪,带着几分深不可测,“既能让皇帝和咱们的长官们吃个大亏,丢个大脸,又能救下夏州口的城内百姓,这种事她应该会感兴趣吧。”
我已经给最腐朽贪婪的人想好了最暴烈直接的推翻方式
哗然
魏清弭放在雍城的棋子并不好找。
她做事总是格外缜密,哪怕要跟皇位上的人对着干也绝对不会出挑的显现出来的。
傅雅仪她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山意她们已经进城去解决疫病,一月两月总能解决,监察使和西北州牧却不一定能等这么久,按照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顶多再让舆论和恐慌在西北发酵半月,就会立马奉令烧城。甚至可以说,若不是怕给皇帝的名声造成影响,在夏州口内发现疫病的那一刻,他们就会直接舍弃这座城池以及城墙外流离失所的数万百姓。
官府要稳而不是要安。
与其慢慢解决问题还不如快些解决有问题的人来保住他们头顶的乌纱帽。
这几日,雍城内的百姓跑得更快了些,短短两三日,竟然已经快十室九空,这场大雨损坏太多庄稼和财物,反而令其中的百姓少了些牵挂,守着自己的田地不肯走的现象基本没有,农人不靠田地吃饭,那人在何处也就无所谓了。
傅雅仪几人当初进城时进得大大方方,这些时日却颇为低调起来。
她相信,依照魏清弭的手腕,她们在城内的消息不怕她不会知晓,只是需要做些事引蛇出洞罢了。
来之前蜀南王那头要重新下定的订单傅雅仪并没有给一个答覆,到了现在她倒是直接回绝了。
理由很简单,西北连连遭灾,生产力水平下降,也同样影响到了傅氏手下的武器产出,拿不出这么多的量来。
这是一个任谁都觉得有些离谱的理由,依照傅雅仪的手下的生产能力,无论水患再如何波及都不至于波及到拿不出货,反而像是摆明了的拒绝。
一般情况下,只有人要加价或者重新补下陷阱才会用这种开场,毕竟在这个订单前,魏清弭按照第一次的量下达达订单傅雅仪并没有拒绝,甚至没逢三月还直接和蜀南王对接上货。
傅雅仪传递出去的信息就差写着“我有新条件,重新相商”这几个字了,偏偏傅雅仪此刻又在雍城,从她发出回信的时间也能瞧出她是在雍城做下的这个决定,稍微聪明些的人都能瞧出,她要重新相商的事必然与雍城有关。
很巧,魏清弭就是这种聪明人,她收到信的时候面上甚至露出了抹玩味的笑。
蕃南这些时日再太平不过,也令她有更多时间远程操控夏州口那处的事情。
傅雅仪的回信很有意思,她在夏州口的布置还没有开始,此刻却忍不住想瞧瞧傅雅仪究竟要做什么。
彼时她正在海军船上看他们演练,她接手了蕃南王之位,自然也就有了掌控蕃南海军的权力,海上的战役不容小觑,更何况,自蕃南海上走,可是能直达京都旁的啊,无论如何海军都是重中之重。
她身侧的侍女替她打着伞,魏清弭沉吟片刻后吩咐道:“让雍城到夏州口一线的布置先用上几个不太重要的。”
侍女心底觉得这个安排有些奇怪,却又不敢多问,福身应了句是。
魏清弭眯眼看了眼头顶的天,阳光刺目,却掩盖不住她眼底闪过的几分跃跃欲试。
她没可能直接找傅雅仪亮明身份,傅雅仪是她见过的颇为难缠又格外坦然的对手之一。
哪怕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派了人进西北查访她的身世妄图给她难堪,知道她必定派了人去夏州口作乱,甚至她说不定还已经猜到了她的狼子野心,这些事虽然大多被一一化解,可傅雅仪依旧能够如此坦然的向魏清弭抛出枝干继续合作,还要谈新的条件,足够令魏清弭重视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