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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斥候顿时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领了命出门了。
傅雅仪和余姝没有多留便带着证据告退回了自己房中,既然魏清弭应了无事,那明日荣将军前来要人自然也会替她们挡回去的。
两人今日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哪怕是傅雅仪面上的神情都带了几分晦暗不明。
淮安李氏,倭寇是罪魁祸首之一,哪怕当年大多都死在皇帝手下,剩下的这一个能够让傅雅仪手刃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愿。
实际上,她对淮安李氏并没有那样深刻的羁绊,与她羁绊更深的是李氏和傅氏派去送她前往西南的一众仆从。
替李氏伸冤报酬是她们的遗愿,那也自然会成为傅雅仪这样多年来的执念,只是不显山不露水,被她藏在心底从未说出口罢了。
可余姝懂她,她回了房间换了身衣裳后又进了傅雅仪的院子。
荣将军给她们安排的是座四进四出的大院,地上木质的长板在走过之前会发出哒哒的轻响,傅雅仪正坐在木板便,手畔是一壶清酒。
她指尖握着的白玉烟杆冒出飘渺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脸,只能令人瞧见颇为深邃的一双眼睛,大抵到了院子里也懒得再关注仪表,她的长发松松挽起,显得颇为闲散。
“夫人,在想什么?”余姝笑着走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睡不着觉需要我陪你吗?”
余姝的眼睛圆而亮,带着一点小小的骄矜,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丝毫改变,明知故问坐在她身边反倒像是深黑的夜里唯一的那抹鲜活。
东瀛说实在话并不招人喜欢,从等到开始就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阴暗来。
余姝第一回来东瀛,原本还有些好奇,待了这么一日,了解清楚了这里的许多事之后便有些不喜。
她不理解这里的女人为何如此卑微,从登岛到现在,她基本除了艺妓不曾见过别的女人,她们拿着扇子之类的道具顾盼生辉,余姝与她们对视的每一眼却都觉得格外压抑。她们是代表宗主国前来,所以哪怕她们同样是女人,艺妓们对待她们的态度却会显得比对待荣将军他们还要卑微。
寻常人或许会觉得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力量,可余姝眼底却是衝她们五体投地战栗恐惧的女人,她不喜欢被女人如此叩拜。
她也不理解这里严苛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上下级尊卑,带她们逛这院子的侍卫还曾经指着院子里的某颗树骄傲的说那棵树下有无数忠勇的武士的鲜血,他们前仆后继的自杀在树下,以示对主人的忠诚。
余姝听完之后汗毛直竖,要了一间离那棵树最远的房间。
她细细碎碎将自己到这里以来的抱怨和不适说给傅雅仪听,傅雅仪早早掐灭了烟丝,安静的听她说。
直到说得口干舌燥,余姝想拎起一旁的清酒喝一口润润嗓子却被傅雅仪拦住。
“怎么了?”余姝眨了眨眼,“夫人,我渴。”
傅雅仪半垂着眸子将清酒拿到一边,又起身进房给余姝拿了杯水。
“这是我带给乳母几人的。”
她衝余姝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清酒,眉眼之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们是淮安李氏的死忠,也是因此才能到死护住我,若是知晓了我拿到所有的证据,又手刃了其中一个倭寇,应该会挺开怀。”
余姝抿着杯子里的温水,静静看着傅雅仪将壶中的清酒洒落在地。
月下清晖显现,傅雅仪面上的神情极淡。
“夫人今日不开心吗?”余姝忍不住困惑的问道。
傅雅仪用帕子擦了擦手,轻轻笑了,“不能说开心或不开心,但总归是了了一桩事,心头轻松了几分。”
“只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还不曾被公之于众,也没必要说什么开不开心了。”
皇帝才是这一切的元凶,哪怕倭寇再如何厉害,依照傅雅仪的爷爷的实力那也是能挡住等待朝廷的援兵的,若不是皇帝通敌叛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傅雅仪占据了涟水和赤北的消息在整个淮安都传遍了,她们被叫做叛贼,被叫做谋逆之人,淮安的百姓们均被勾起了对她们的怨怼,认为她们破坏了淮安的和平。
这种仇恨的情绪傅雅仪任由它们生长,只等真相揭开的那一日,皇帝投入了多少便会受到多少反噬。
“那是我们共同的仇人,”余姝将杯子里的水饮尽,衝傅雅仪玩笑道:“届时说不准还要互相商量商量就这一个人,我们几家怎么分呢。”
扬州余氏、淮安李氏还有永王魏清弭。
皇帝得罪的人太多了。
傅雅仪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这个情形,哼笑一声,她抬手摸了摸余姝的头,“若所有的事都了了,你想做什么?”
余姝托腮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做做生意,和你一般好像也不错?”
傅雅仪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隻勾了勾唇,“再好好想想。”
余姝有些困惑的看向她,傅雅仪却没再说什么,一轮皎白的月下她拢着袖子被吹得衣袂纷飞,惶惶如月下仙人。
到了第二日,荣将军果然派人前来试探,问起成田健太人在何处。
魏清弭彼时正拿着装脑袋的靥盒,面对荣将军的人面不改色,“昨日我便让他回去了,怎么,今日人竟然不见了吗?”
前来的侍从嚅嗫了两句,最终也隻敢点点头说他们再去寻一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