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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昨日夫人说的话。”余姝压下心底希望自己再多几分历练早日能够主持大局的想法,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起来,“昨日你让我好好想想一切都结束了要做什么,我不是正在想呢?”
傅雅仪:“那想出什么了?”
“还没想好呢,”余姝回答:“只是什么时候才算一切都了结呢?夫人,我不懂。”
她眨了眨眼,眼底甚至有几分迷茫,“是蕃南王回魏国之后?还是魏国的一切都结束之后?还是我和你想做的事做完之后?”
“这世界上有哪件事会有了结的一日呢?”
她蹲下身,地上有一丛蚂蚁搬着几颗食物走过,她抬手截断了它们的路,又按死了几隻,剩下的蚂蚁慌乱了一会,随即又排好队往洞里走去,没一会儿又有一队蚂蚁出洞去寻找食物。
“就像是蚂蚁,它们终身要做的事,一直都没有改变,在它们无法变大变强之前,就只能循环往复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有蚂蚁死在前头也要前仆后继。”她抬头与身后的傅雅仪对视,“那我呢?我和夫人想做的事,在我们这一辈子能做完吗?做不完就不必谈什么了结,若是做完了,我想一座高山翻过之后并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而是另一座高山。”
“所以你的话让我很困惑。”
傅雅仪依旧站在她身后,她抬手抚过余姝柔顺的头髮,带着几分难的的耐心和爱怜,轻声说:“嗯。”
“你说得对,”她低低笑起来,“是我乱说话让你困惑了,下次不说了。”
余姝奇怪的看她一眼,似乎想弄明白她心底在想什么,可傅雅仪的眼底一片黝深,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一隻微凉的手在她后脑杓上,带给她安抚。
“怎么了?”傅雅仪笑着问。
余姝摇摇头,“只是觉得夫人你今日有些奇怪。”
傅雅仪不说无用之话,昨日说的那句话必然有深意,只是余姝还没有想出来。
她自然是想不出来的。
因为她也想不到,在她眼底全能到似神,情绪永远能管得一丝不漏的傅雅仪在手刃了成田健太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余姝。
她们离了结了淮安李氏和扬州余氏的仇恨的日子越来越近,余羡是魏清弭身边的人,未来必然会进朝。
傅雅仪知晓自己与余姝对未来想要做的事是步调一致的,可这不代表在仇恨了结之后余姝没有别的选择。
经商、做官、游历天下,哪一个都可以完成她们的共识,并不必要一定跟在傅雅仪身旁。余姝独立且聪慧,哪怕一个人行走在世间也会有大造化。
她脱口而出说当然是跟傅雅仪接着做生意是能够令傅雅仪愉悦的话,可她知道,这是因为余姝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离开过她,所以会习惯性将两人绑在一起,可若她的面前有了更多的选择,她还要继续跟在傅雅仪身边吗?
傅雅仪无法打包票,她向来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可面对余姝,她不想如此。
这是在她看顾之下成长至如今这般皎洁的月亮。
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
她做不到强硬的留下余姝,甚至在昨日,盯着余姝的脸,她会想要不要把余姝丢出去多体验体验世间的不同活法。
可稍微一想便是丝丝缕缕的痛,又被她压下,只剩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
“夫人,你怎么啦?”余姝晃了晃她的衣摆,见着她竟然在失神,忍不住问道:“咱们回房吗?”
傅雅仪回过神来,神情又恢復往常的平静,她将余姝扶起来,两人踏着小道一边往回走,傅雅仪一边问道:“你觉得魏清弭如何?”
四周没有人,傅雅仪问了,余姝也就说了:“知人善谏,心胸宽广,英明深沉,瞧着坦坦荡荡,脾气好。”
若非她认识魏清弭,是绝对猜不到如此礼下贤士的魏清弭有那样心狠手辣的绝情一面,能对自己的女儿狠下杀手。更想不到做她的敌人要接受多么可怖的手段。
“是为雄主。”傅雅仪淡声道:“一个模样若是能演一辈子,那也容不得别人指摘。”
魏清弭若是一辈子都能保持这个模样,那哪怕她们知道魏清弭过去做过的事,实际上也没资格指责她。
因为在这样的雄主之下,必然是受益的百姓更多,必然是国之幸事。
但魏氏皇朝已经出了一个皇帝,表面仁义忠善,实际上做的都不是人事;魏清弭比他好太多,也聪明太多,却也有相似之处,比如她的偏执。
不是谁都能够隐姓埋名将近三十年,一点点渗透魏国的江山。
这三十年心中怀揣的深仇大恨足够摧毁一个人,可她们与魏清弭相见,她眼底甚至没有什么阴霾,能被人看到的都是野心和锋锐。
她不悔。
输了便是输了,她不悔三十年来茍且偷生,她不悔为此牺牲了自己的女儿,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登上那个座位的垫脚石。
便是如此才有些可怕。
这种偏执的人若是想当一个比她皇兄更好的皇帝,那必然是百姓之福,若是年老后像皇帝一般昏庸,整个魏国或许撑不过两代。
可到了如今,她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整个魏国,没有谁比魏清弭兵力更盛。
前几日一直埋头在屋子里研究千里眼的文史芸恰好出了门,在路边撞到沉默的两人后忍不住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