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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羡抬头,撞进了魏清弭凉薄的眸子,她眼底并没有对魏雨璇的母爱,只有上位者对继承人的审视与揣度。
“有时候我在想,你是她娘还是我是她娘,你倒是爱护她比我更多几分。”
这句话掺杂着几分讽刺,余羡假作不知,终于哑声道:“陛下才是太女殿下的女儿,我对她的爱护出于您,若您不允,我自是抽身。”
魏清弭闻言骤然大笑起来,“若是我现在便让你从今往后再不与魏雨璇来往,你可能立马斩断同她的一切关系?”
余羡快速回答:“自是可以的。”
两人对视,都知道这是假的。
余羡在魏雨璇身上早已投入太多,早已无法抽身。
魏清弭突然说:“余羡,朕现在成为孤家寡人了。”
余羡轻声回答,“陛下坐拥四海,又怎会是孤家寡人。”
帝王本就该学会享受孤独,便如同魏清弭过去的几十年一般。
没有谁会陪她走完这条帝王路,或许有,但那个人大抵不是余羡。
或许魏清弭还想说些什么,可余羡却不曾再让她张嘴,上下皆被照顾周到,只能令魏清弭发出断续而低哑的喘。
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脖颈高昂,抓在余羡手臂上的指节越发用力,帷幕间渐渐再瞧不清人影,两侧的红蜡燃尽,最终是余羡从帘幕中走出,赤足踩在明黄的地毯之上,默默换了蜡烛重新点燃蜡芯。
魏清弭已沉沉睡去,在烛光的笼罩下,反倒显露出她本身面相的几分柔和随性来。
余羡眸光复杂,自她的手掠至她的眉眼,瞧了多年,也依旧觉得她生了副无可挑剔的面容。
可便是这般有迷惑性的面容和修长的手,能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她许久之前便很清楚,余氏一族被先帝几乎灭了满门,是因为余氏一族知晓了关乎淮安傅氏灭族的真相,但这个秘密,余氏一族守了许多年,就连余羡余姝这种小辈都不曾知晓,隻知那些年余氏一族急流勇退,一再放权。那这个秘密究竟是如何被先帝这昏庸无能之辈知晓的呢,她追寻许久,隻知晓或许是余氏内部的老奴泄的密,可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未尝没有魏清弭的推手,否则魏清弭不会了解得这般清楚。
她无法与魏清弭交心。
更无法完全彻查下去,哪怕隻查到了一丁点儿线索她都将无法安然面对魏清弭。
反先帝,随魏清弭得登宝殿是无奈之举,当时有魏清弭的逼迫招徕也有余羡别无她选的因素。
但当一切都平定下来之后,这根刺横峦其中便难以拔除。
恩情与仇恨交织之下,要么成为保皇党,要么成为太女党,余羡的选择很简单。
她不可能放弃手中的权力,魏清弭势力正盛,现如今国泰民安,经不起第二次造反。
选择魏雨璇依旧是她别无可选的选择,甚至她选择不了在幕后相助魏雨璇。
若无她的相助,魏雨璇或许在刚刚回来之时便已经被魏清弭率先厌弃。
哪怕是唯一的女儿,也无人能摸准魏清弭对她真实的态度是怎样。
她与魏清弭之间是一局难解的死局,在这场早已不仅仅是她仇恨与否的权力斗争中,总要分出一个高下来。
年轻力壮的太女与高度集权的女帝,谁知晓最后赢的会是谁呢。
魏清弭也未曾完全睡着,她在帘幕中半眯着眼,隐约可现余羡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骨,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指印。
“几更了。”她缓声问。
余羡回过神来,轻声回答:“回禀陛下,还有两个时辰才上朝。”
“臣怕扰了陛下的休息,还是按规矩去偏殿的暖阁吧。”
“不必,进来。”
帘幕中伸出一隻手,余羡握了上去,柔软且带着温热。
魏清弭说:“你的手太凉了。”
“那臣捂热再进来,免得令陛下受凉。”
魏清弭点评道:“客套话也太多了,你过去颇为桀骜不驯。”
余羡良久不言,最终隻无奈的笑了笑,进了帷幕之中,将魏清弭拥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发侧,仿佛说了今夜的第一句真心话:“过去身份再大也只是深闺妇人,在陛下面前自然更放肆些,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怕逾矩,也怕死。”
魏清弭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我倒是也不会轻易动你。”
这是这一夜,魏清弭对余羡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余羡一夜未眠,也不曾松开拥住魏清弭的手,直到上朝前才与魏清弭告了退,自另一侧入了金銮殿。
高台之上,冠冕下魏清弭面容莫测,长殿之下,百官高呼,声势浩大。
魏清弭正式宣告了羽林卫归属权将不日交予皇太女魏雨璇,百官齐称陛下英明。
京都之外,魏雨璇的马匹已然离开了十里长亭,朝北境而去,此去生死难料。
而在京都郊外之地,伴随着魏雨璇的离去,小巧的信鸽扑棱着翅膀,在无人注意之时,朝江州一地飞去。
这是魏清弥唯一一次在床上对余羡自称朕。
春明困龙(魏清弥x余羡篇2)
魏雨璇自北境回来的那一日,京城的雪尚未停。
漫长的冬季总是笼罩着京城,料峭的寒风同样自北面而来,朝堂上却有相反的热闹喧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