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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的,这间厢房里也没有我的琴。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厌倦。。
杨周雪没理会我,她跪下来,斜斜地朝最前方的年轻男人磕了头,一言不发。
我直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模仿杨周雪的一举一动。
那被雪白的帷帐挡住脸的男人咳了一下,声音清清亮亮的:“回你琴那边去吧。”
杨周雪就站了起来,往九公主的方向走。我清晰地看到九公主脸上浮现出松快的笑容,她不敢在这个挽容公子面前大声吵闹,隻朝杨周雪挥了挥手。
“还有人吗?”
我没跪,听到他的问话,便答道:“有。”
这次的沉默持续了更久。
我有点坐立不安,就连沈宁安都没有说话,她低着头翻看着乐谱。
挽容公子继续问道:“你也是来学琴的吗?”
我没看杨周雪,也没再看任何人,我清楚挽容公子是在问我的意愿——如果我答应了,那么我就能在这里学琴了,也许他会为我送一把琴,也许不会。
他的脾气远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古怪,所受的宠爱也远远超过我的想想,怪不得就连性格娇纵的九公主都不敢在他面前拿乔。
“是。”我答应了,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冷淡,于是补充道,“臣女名唤谢明月。”
挽容的声音变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耐着性子答道:“谢明月。”
帷幕被拉开,一张素白的脸朝我这边看过来。
他就是挽容公子,我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想道,姿色平平,手却不一样。
他放在琴上的两隻手相当漂亮,十指青葱修长,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被窗外的雪色一衬,就格外好看。
“你是谢明月?”他上下打量着我,突然起身走过来,伸手去抓我的衣袖。
我猝不及防,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他拉出了门外。
门帘落下的时候,我回过头看到杨周雪那一瞬间晦暗难明的神色,她的嘴角抿得平直,眼睛垂了下来。
“你干嘛?”我挣脱不开他的手,隻好问道,“你不是要教她们琴吗?”
门口的小太监不知道去哪儿了,挽容公子径直把我拉到了厢房的院子里,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很薄,冬风一吹,就从衣领和衣袖里鼓了起来。
“你不记得我吗?”他瞪着我,脸一下就冻得青白,“我还记得你,你娘是个半疯,对吧?”
我不想跟他胡搅蛮缠,我想起杨周雪的眼神,九公主的针对,沈宁安的嘲笑,其他人的漠然,我觉得很难堪。
“你到底是谁?”
挽容公子露出了很可怜的表情:“你之前在觅柳楼里打杂的时候,不是见过我吗?”
我脸色变了。
觅柳楼当然不是什么正规地方,它那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十三岁的时候,我去那里打过一年的杂。
但这并不是一段多么愉快的经历。
我记得觅柳楼里十几二十岁的女人身上浓郁的香味,她们涂脂抹粉的脸上永远带着刻板而娇软的笑容。接踵而至的男人们或胖或瘦,被几个女人贴着的时候,脸上浮现的笑容令人反胃,他们留宿过的房间又脏又乱,粘腻的体液和浓重的汗味点了香炉都散不了。
我从那些房间里抱出了被子,去后院里洗洗刷刷,再踮着脚将它们晾起来,手就是在冷水里泡久了容易长冻疮也容易冻伤。
觅柳楼里的确有几个帮忙的小厮,但是我没什么印象。
就算有,我也没信过小厮变琴师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剧本会发生在觅柳楼那个地方。
挽容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你不记得阿容吗?你在觅柳楼打杂的时候,不是在花魁姑娘的床底下发现过他,没有声张就把他从后门送出去了吗?”
我愣了一下。
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我像往常一样,想把脏兮兮的被子抱出去的时候,听到床底传来了“砰”的一声响。
声音不大,我被吓了一跳。
把被子放到茶具东倒西歪的桌上后,我小心翼翼地跪下来,往床底下看去,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躺在地板上,正捂着额头。
刚才的声响就是他的头撞在床板上发出来的。
我认出来他是阿容,比我大一点,是不知道觅柳楼的哪个姑娘生下来的儿子,他母亲死于花柳病,他就被老鸨留下来,给他随便起了个名,留在这里当了端茶送水的小厮。”
我和他见过两次面,不太熟。
阿容看向我,眼睛里水汪汪的,喊我的名字。
我嫌他吵,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怕他把其他人引过来,于是抓住他的手,把他从床底下拖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阿容脸上是已经干了的泪痕,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衣服上满是灰尘,看上去格外狼狈。
他把被子往旁边一扒拉,拖过桌上的茶具就往嘴里倒。过夜的茶是冷的,他不也嫌弃,倒完之后才喘了口气,拖着哭腔跟我说,他昨天来送茶水的时候,被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拖过来要强上。
“花魁呢?”我没敢说花魁的名字,老鸨从来不让我们喊觅柳楼里姑娘们的名字,说是怕衝撞了她们的大运,“她没有拦着你吗?”
阿容一边脸上都是灰,一边脸白白净净的,看着格外诡异,他耸耸肩:“早就晕过去了。我就哄着那个男人躺在床上,本来想溜走的,结果他抓住我的袖子,拿玉枕敲我的头。我晕过去之后,再醒来就躺在床底了,他跟花魁姑娘在床上颠鸾倒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