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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皇子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找太子为自己的小猫申冤还会牵扯到这种事情上,拚命摇着头想挣脱开太子的禁锢。
太子冷冷地看了我和杨周雪一眼,又死死地盯住了十一皇子:“你不说的话,我就让三皇子给你喂药喝。”
我知道三皇子,听说他无心皇位,每天都想着怎么炼丹成仙,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让人挑着莲花座椅上街,他坐在上面,沿着街道撒铜板,为自己百年后的成仙积攒功德。
我捡过几个他扔过来的铜板,去买了一碗热腾腾的粥。
“我、我不要喝药,”十一皇子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讨厌你……”
我听到厢房里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太子看了阿容一眼,微微扬了扬下巴。
阿容隻好叹气,最后看了我一眼,掀开帘子走进了厢房,于是厢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我不想掺和皇家的家务事,对这隻猫会牵涉出什么结果也没兴趣,转身想走的时候,却被杨周雪拉住了。
她低声道:“太子还没让你走呢。”
我一听“太子”这两个字,再联想到那天夜谈时杨周雪说的话,就知道太子是一定要杨周雪过这趟浑水——我作为将军府刚认回来的嫡长女,知道的事情多一点,到时候被太子拿捏的把柄也就更多了一些,自然也不能离开。
我隻好留了下来。
十一皇子在太子的禁锢下像一隻飞不起来的小黄莺,却支支吾吾地怎么也不肯说出真相。
太子似乎从他的反应中猜到了什么,他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又去的冷宫?”
我看到十一皇子浑身一颤,他的年龄太小了,城府也太浅了,一下就暴露出来了。
“果然,”太子冷哼道,“我看了猫的尸体,最多两个月大。你两个月前在我这里求了个恩典,说你想你娘了,我也没管,放你进冷宫见了她一面,原来她给你了个这玩意儿。我倒想问问,如果这猫没有莫名其妙地死在厢房里,如果你没闹到我这儿来,那么等父皇又或者是其他哪个皇子发现了这隻猫,父皇知道了,他是会怪将它养大的你,还是会怪罪让你进冷宫、没有察觉到你养了个这东西的我?”
他一字一顿地轻声道:“你是想害死我吗?”
十一皇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不停地磕头,砰砰作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不……我没有这么想,我娘、我娘也没有!这件事不是我娘的错……真的不是,猫本来都要死了……我、我娘都要把它淹在池塘里淹死了,是我,是我觉得它怪可怜的,才偷偷带出去的……不干我娘的事……她已经、已经很可怜了……”
我看得出来,他的眼泪在太子眼里什么都不是,太子只是挑起眉:“你的意思是叫我责罚你了?”
十一皇子瑟缩了一下,不敢答话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扭头看向杨周雪却发现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九公主一直缄默不语,大概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开口。
“要宁贵人的命,还是要你的命,你自己考虑考虑。”
太子甚至不肯弯腰,将还跪着的弟弟扶起来,他轻描淡写地将这个两难的选择递给了还是个孩子的年幼皇子。
我看着十一皇子抖如筛糠的小小身影,突然想起太子嘴里的“宁贵人”是谁了。
冬风
我十二岁的深秋,大夏皇室出过一件大事,闹得很大,大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一皇子的生母宁贵人意图加害太子未果,被打入冷宫。
当时街坊邻居在茶余饭后总会压低声音讨论这些事情,我拿着扫帚扫门口的落叶,就着谢氏咿咿呀呀的哼唱声,听到旁边的王婶几个磕着瓜子聊天。
“宁贵人为什么要害太子啊?我寻思就算太子没了,皇位也落不到十一皇子身上啊。”
“平白无故得罪太子,宁贵人是傻了吧?”
这片街角从来都没几个人会来,因此他们聊起闲天来格外放肆。王婶把瓜子皮往我扫帚下面吐,我捏了捏扫帚柄,没吱声,把瓜子皮和落叶扫在了一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姑娘的二婶跟宫里的人搭的上关系,她说啊,宁贵人本来就不是正经的大夏血统,一个北陵妓子和大夏太守生出来的种,就算攀了高枝,诞下了龙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说怎么说?”
瓜子皮往我扫帚下吐得更勤了,我一面竖着耳朵听,一面扫着瓜子皮。
“听说啊,宁贵人可讨厌大夏人了,这次就是故意衝着太子投的毒,根本就没把十一皇子放在心上。”
“哎哟喂,这可怜见的,十一皇子现在怎么办呢?”
“听说是过继给了贵妃。”
“我还以为会把宁贵人怎么样呢,结果只是关了冷宫。”
“毕竟皇上是真情实意疼爱过的,”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我听说北陵的女人都很……”
剩下的就听不清了,王婶带头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起来,震掉了几片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树叶。
我默不作声地扫完了落叶,刚想回家,王婶叫了我一声:“明月,过来过来。”
我想不出她还有什么事,走过去后,她上下打量着我,把手里攥着的瓜子皮哗啦啦地扔在了地上。
“这不还没扫干净吗,急着走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