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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一定能查的出来,皇上却不一样,只不过如果太子知道真相,他会用来要挟将军府投入他的名下;换成皇上,他大概率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我对太子和皇上的选择都不太在意,他们俩离我太远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跟他们俩有什么牵扯。
“太子会查什么呢?”
“就我对太子的了解,他会查你的来历,我的身世,很大概率会牵扯到谢氏。”杨周雪提起谢氏时的语气很平静,她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把谢氏红杏出墙的证据彻底抹去。”
“如果查到谢氏头上,会查到什么呢?”
杨周雪看了看周围,九公主不见踪影,留在学堂里的几个人都坐在角落里有说有笑,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边,也没有人知道我们俩在讨论的事情究竟会牵扯上什么——甚至连我们都不清楚。
“我五岁的时候问过母亲,当年父亲是用什么理由将谢氏逐出杨家的,”杨周雪的语速很慢,她没有看我的时候,我就大大方方地注视着她,看到她面露尴尬之色,突然一阵心慌,只听她道,“杨家对外说是你有旧疾会衝杨家运势,因此一出生就跟着你母亲谢氏一起被送出了杨府。不过据我所知,父亲的确是给谢氏写了和离书的。”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却还在硬撑着听她说。
“而且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防范于未然,父亲当年是以谢氏诞下的女儿生辰八字不合杨家运势为理由,跟谢氏和离了——所以如果太子硬查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查到这些,正好能跟你被认回杨家的原因对上。”杨周雪说,“毕竟杨家说的是因为谢氏的死在先,你孤苦伶仃在后,杨夫人心地善良,才将你认在了自己名下,最重要的人证谢氏已经死了,就算太子在乱葬岗刨出了她的尸体,也无法知道真相。”
我不说话了。
杨周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萝卜,有点局促不安地对着我笑。
我将萝卜塞进嘴里,很慢很慢地咬了下去,再一点点地咽进肚子了。
我强迫自己忽略掉杨周雪语气里的同情:“所以谢氏……”
她突然伸出手,捂住我的嘴。
“你不觉得我们在这里聊得太多了吗?”杨周雪低声问道,她看着我,不肯将手放下来,于是她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地渗透到我的脸颊上,我能感觉到她的皮肤细腻,柔软得不可思议,“如果你真的好奇,回到行春居后,我们再讨论吧。”
我这才恍然,祈明殿名义是给九公主的,但是无论是来来往往的宫女,还是侍奉在一旁的小仪子,都是太子的人。
如果说江南是太子的一隻眼睛,京城是太子的另一隻眼睛,那么祈明殿就是太子的第三隻眼睛,他通过明卫的巡逻和暗卫的发现去从这些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女闲谈时的隻言片语中掌握自己需要的线索碎片,再拚凑成最终的答案。
杨周雪说得对,至少在这个时候,我和将军府的确是同甘苦、共进退的存在。
我握住她的手腕,将杨周雪的手扒下去:“别闹了,吃饭吧。”
饭菜已经有些冷了,我几乎是麻木地将它们咽下去,杨周雪的话让我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无处发泄的痛苦。
而她出人意料的体贴和脸上永远和熙的笑容,又在一定程度上让我忘却了更加迷茫的前路,只能看到她弯起来的眼睛。
太子
“你真的不知道阿容为什么要送你那把琴吗?”在准备去学琴的时候,我跟着杨周雪落在最后面,没忍住好奇。
杨周雪看了我一眼,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让照玉把琴给你送过去不是更好吗?”我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要绕那么大的弯子,找上了贮禾?”
杨周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无奈:“你怎么这么多想知道的?”
她慢了下来,跟我并肩走在一起:“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你大可以直接去问阿容,你不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吗?”
我一心惦记着她在吃饭时念叨的那几句“隔墙有耳”,隻觉得她嘴里的每一句“阿容”落在有心人耳中都会带来不可磨灭的后果,仓促之下,我抓住她的手:“你答应过我吧?”
杨周雪冰雪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垂下眼睛扫了一眼我和她握在一起的手:“知道了。”
我依旧不放心,已经走到帘子旁边的九公主却回过头去找她,我注意到她刻意避开了我,只是看着杨周雪。
杨周雪也注意到了九公主,她略微有些歉意地对我道:“我先跟着九公主进去了。”
我“嗯”了一声,不让自己太过在意。
小仪子掀开门帘,微微躬身让我们进去,我进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他冻红了的耳朵。
大概是看我半天不动弹,小仪子先没忍住抬头看了我一眼。
却是我移开了目光,走了进去。
阿容端坐在古琴前,看到我进来后,却没露出我和他刚见面时那么激动的表情,只是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弹了半首曲。
琴声铮铮,情感丰沛,纵使只有半首,也无法掩盖令人不由自主就沉溺其中的曲调优美,我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太子会被阿容的琴声打动,甚至连皇上都那么重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