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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其鸾是九公主的大名,我想起太子叫十一皇子时语带轻蔑的那声“小十一”,和他喊九公主时亲昵的“鸾鸾”截然不同,不由地有点同情被养在贵妃名下的十一皇子了。
只不过他过的再艰难,也比不上我分毫。
我端坐在椅子上,听得出来,太子知道九公主针对我也看不惯我,但是他明着宽松暗地敲打,就是在逼我否认这件事。
“九公主宽厚仁德,”我咬牙切齿,“能和她在同一间房里读书学习,是臣女之幸。”
太子恹恹地应了一声,他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过渡到学堂上面:“蒋夫子是国学大儒,你被杨周雪带进宫入学堂读书的,听课听得习惯吗?”
我愣住了:“杨周雪带我入学堂读书?不是九公主……”
我话说到一半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既然太子和杨周雪说的话不一样,我大可以去问跟我绑在同一根绳上的杨周雪,而不是让太子又有了其他计较。
可太子一脸意料之外,他上下打量着我:“你不知道?”
我一脸茫然,
太子意味不明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从袖口里翻出一张折了页的纸,纸张上熟悉的鎏金让我想起杨周雪收进盒子里的那封回信。
“这是……什么?”我听到自己有些艰涩地开口,我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但是依旧不敢相信。
“看日期应该是你刚被认回杨家的前一天,你妹妹给鸾鸾寄过来的信。”太子把信纸拆开,“当时我在陪鸾鸾逗阿容买来的那隻八哥,她看了信就不高兴,要扔掉,是我觉得她和杨周雪相识一场,才让小仪子捡回来收着。”
事实到底是怎么样,我不得而知,太子不可能跟我说实话,他嘴里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自己最终的目的做铺垫。
我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想看吗?”他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我盯着那张纸,犹豫到底要不要看。
最后我在沉默中做了选择,我道:“不必了。”
太子将纸收了起来,似乎无论我回答什么,他都能给出恰如其分的原因,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
“也对,”他又喝了口茶,“你跟她有着血缘关系,自然在很多事上都心意相通,是我不该贸然插手。”
血缘关系?
心意相通?
这几个字让我险些笑出声来,我和杨周雪大白于天下的身份都是假的,我看不惯她,她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尊敬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要为了猜测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一举一动的每一个动作思考很久,又怎么可能和她心意相通?
我就笑笑,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我听说挽容公子给杨周雪送了把琴,怎么没给你送一把?他跟你不是旧相识吗?”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险些将“你怎么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好在理智最后悬崖勒马,我突然意识到太子很有可能是在诈我。
他从阿容身上查不到底细,只知道他在江南抚琴,琴声足以打动每一个听过的人,因此将他带到京城,意外收到了皇上的喜爱,于是封了个琴师,给九公主等人教琴。
但是太子知道阿容和我是旧相识后,却完全可以从我身上入手。
将军府给我的身份是假的,谢氏被杨旻一纸休书赶出杨家、将我抚养长到十七岁却是真的,只要太子有心,不怕不能从觅柳楼里找到我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可他对我隻说阿容和我是旧相识,不提时间不提地点,甚至连挽容公子曾经叫阿容这件最能露出马脚的事情都一字不提,明显是还没有探查到这个线索,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先心慌意乱,将弱点暴露出来呢?
于是我对第二个问题避而不谈,隻回答第一个:“可能是挽容公子想让阿雪多练练琴吧,她的琴艺生疏,远远比不上才识。”
我回答的每一个问题都在避重就轻,给出的答案与太子所想知道的南辕北辙,可他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表情,只是点点头,顺着我点话接了下去:“我还没听过杨周雪弹琴,鸾鸾也是。”
我短促地笑了笑。
只听他道:“元旦那天宫里要举行晚宴,杨将军也在席中,你若是没什么事情,便跟杨周雪一起进宫吧。”
我心道杨周雪不是说太子和九公主要陪着贵妃吗,为什么会牵扯上我自己,于是拒绝道:“感谢太子好意,但是臣女已经有约了。”
“哦?是谁?沈宁安吗?”
他明明知道沈宁安和我势如水火,偏要来这么一句,自然是不相信我的话。
情急之下,我忙道:“是阿雪,她答应带我看京城的灯会。”
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我循声望过去,恰好撞进了听到我最后这句话的杨周雪的眼睛里。
巧思
杨周雪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她肩上覆着一层雪,很薄,遇暖即化,脸冻得有些白,看向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她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喊我的名字:“谢明月。”
我不出声,杨周雪又喊了一遍,声音有点抖:“谢明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知道我的名字,隻好顶着太子饶有兴致的探究眼神回道:“嗯,我在。”
杨周雪这才退后一步,她没再看我,而是对着太子露出一个格外疏离的笑容:“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