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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对这个玉佩有多深的感情,那自然是不至于的。
我靠着这个玉佩被杨家的人认回来时,手里死死地攥着它,心里充盈着感动和激动,我想我能离开那个脏而破旧的巷子,能离开永远会挡不住风和雪的家,我对自己的将来满是可笑的憧憬,自以为会有一个温暖也温馨的家。
事实证明我错的离谱,于是这个玉佩只是被我戴在脖颈上,如果杨周雪不刻意提起,我几乎想不起它的存在。
可我想不明白杨周雪为什么要它。
于她而言,这不过就是一个玉佩而已。
当年杨旻误以为谢氏离开将军府前偷走了这枚玉佩时都因为它的不值钱而没有追究,可见它都不算特别值钱,不过是一节指节大小的玉雕成了平安扣的模样,戴着隻为保平安罢了。
她又要这个做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
“你身无分文,可今日是我生辰,”杨周雪松了手,她比我高那么一点,现在这样含着笑对我说话时,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意思,我听她道,“父亲母亲不重视生辰礼便罢了,你也不愿意送我什么吗?”
她眼睛极亮,烛光映进去,怎么看都像是盈着泪光。
“你不愿意么?”她的声音低而急促,含着的恳切让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身上还有什么能给我图谋的?”杨周雪道,她的模样恳切中带着哀求,“你就给我吧。”
我总是心软,抵不过她这副模样,于是隻好先退后一步,手伸到颈后,把红绳解开,将玉递给了她:“给——你要戴上吗?”
杨周雪却连着玉一并握紧了我的手,冰凉的手中含着被我体温温热的玉,我有些奇怪地看过去。
她低下头,将玉握在手心:“不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周雪深吸口气,仰起脸朝我笑笑:“你也困了吧?先睡吧。”
我想看她要把这玉放在哪里,杨周雪却一个劲地催促我去洗漱,早些睡觉。
她脸上的笑意愈深:“你答应了元旦要陪我看灯会。”
我一想到自己在太子面前情理之中扯的理由就觉得头疼,杨周雪却兴衝衝地模样,我不好再说什么,也就没再细究她把玉佩放在了哪里。
左右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送出去就送出去了,又没承过我多么重的情,我也这么告诉自己。
第二日我是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起来的。
因为连着几天都不用进宫入学,不用看到九公主颐指气使的模样,也不必如履薄冰地度过每一刻,因此我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都有些蒙。
倒是杨周雪撑着腮对我笑。
她太好看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的喜色几乎要让我顿住呼吸。
“你醒了?”
“你怎么没叫我?”我在她的注视下有些脸热,便问道。
杨周雪答非所问:“你要吃早膳吗——算了,马上就中午了,你还是吃午膳吧。”
我应了一声,洗漱后便换了衣服。
“今天你想怎么打发时间呢?”杨周雪难得这么无所事事,她的心情明显很好,说出口的话又轻快又愉悦,脸上又是那副永远不会落下嘴角的笑颜,我看了一眼,又转过了眼。
“弹琴或者练字。”我随口道。
“不陪我下棋吗?”
我有些惊讶:“我不一定能下赢你。”
我注意到杨周雪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淡了下去,她怨怼似的开口:“你这么不愿意陪我?”
我觉得她莫名其妙:“我弹琴的时候你也可以弹琴,我练字的时候你也可以练字……这有什么的呢?”
她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我心道怎么长大了一岁反而心智像三岁稚子,一时间竟忘了她过的生辰是占了我自己的——杨周雪真正的生辰可是在明年。
于是我心情理所当然地变差了起来,没再理会她给了什么回答。
也许杨周雪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否则我为什么总是会忘记我们俩之间并不友好的关系呢?
大概是心里一直这样警醒着,我这一整天都没怎么跟杨周雪说话,时间就这样缓缓地消磨过去了。
到了晚上,我将清洗干净的毛笔放好后,才想起明天就是元旦了。
杨周雪就笑弯了眼睛黏过来:“你没忘了答应我什么吧?”
“没有。”我都有些无奈了,不理解陪她去灯会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她这么激动,“以前元旦的灯会你是怎么去的?跟母亲一起吗?”
“怎么会,”杨周雪摇头,“母亲在这个时候总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心情陪我去看灯会,我都是一个人出门。”
我惊讶地打量着她,杨周雪见我明显不信,哼了一声:“我当时猜灯谜,从街头猜到街尾,得了好多小玩意儿呢,只不过……”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原本兴致勃勃的模样也消失了,整个人都显得情绪低落:“只不过那些东西我带回将军府也没用,就随手给了几个小孩。”
杨周雪的眉眼间染上郁色,只有一瞬间,可我还是注意到了,一时间不知道从未看过灯会的自己和去灯光也不怎么开心的杨周雪哪个更可怜一点。
好在杨周雪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微笑着道:“所以明日你就陪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