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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周雪叹了口气,跟着她走了。
我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们俩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杨夫人已经开了口,她的声音甜美柔和:“明月啊,你跟我来。”
我有些局促地跟着杨夫人来到她和杨旻住的宜园,她先拉我在椅子上坐下,温温柔柔地道:“在将军府住的可还习惯?”
我总觉得她说的话有点奇怪,就好像我不是她的女儿,而是来寄人篱下的孤女,可杨夫人的眼神又过分温柔,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沉沦进去,摇了摇头,违心道:“没有。”
“那就好。”
杨夫人执着我的手,拉了很久的家常,从我和杨周雪的学业说到对我的思念,我不看她,微微低下头盯着我们俩的手。
杨夫人的手很漂亮,虽然有些丰腴,可十指的指尖纤长,涂上了艳丽的颜色,看上去就格外好看,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受过磨难和操劳的手。
我的不一样。
我的手心里有一层不那么厚的茧,摸上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硬硬的一层质地,因为长过冻疮,所以指节并不细巧,纵使在冬天养白了不少,也看得出过去经受过的沧桑。
我和杨夫人共处一室时就会想起她第一次给我的拥抱,随即如同浪潮一样汹涌过来的便是她日益冷淡的态度和将军府放出的流言,我就觉得失望。
“明月?”
我被她唤回了神,愣了一下才看她:“怎么了?”
杨夫人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想说有,可事实却是我根本没怎么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几句。
杨夫人叹气:“也罢,不跟你计较这些。”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刚刚问我什么了?”
“我说,你跟沈姑娘沈宁安相处的如何?”
沈宁安?
我想起她脱口而出的嘲讽和不屑一顾的态度,迎着杨夫人殷切的目光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杨夫人大概没想到我会给出这个答案,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不怎么样。”
杨夫人微微皱眉,却没细问我不怎么样是怎么回事,而是柔声道:“我前段时间还见过沈姑娘呢,那小姑娘长得好看,家教看着也挺好,大家闺秀的模样,你对她有什么误会吧?”
我不知道杨夫人为什么要提沈宁安,警惕地道:“没有误会。”
“那也没关系,”杨夫人道,她用了力,抹了脂膏的手抓紧了我的手,“日子久了,天大的裂缝也能和好如初。”
我听出她的话外音,有些不敢相信:“母亲,你说什么呢?”
“前几日你父亲去左丞相府里和左丞相谈天时,看到他家的二少爷了。”杨夫人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愈发冷漠的神色,“我听你父亲说,那二少爷是个出口成章的神童,在院子里舞枪弄棒的身段极好,临走前跟他聊了两句,年方二十,还没娶妻呢。”
我无瑕顾及为什么政事上每每不合的父亲要去左丞相的府邸,我一听到“二少爷”这三个字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于是假装听不懂杨夫人的言下之意:“所以左丞相是要父亲帮他给自己的儿子牵根红线?”
“倒也不是这么个意思,”杨夫人见我不开窍,含糊了几句后干脆开门见山道,“我想着那二少爷年纪轻又聪明,文成武也就的,配你倒是绰绰有余……”
她的声音低下去,大概有些于心不忍,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隻觉得荒谬:“沈家二少爷若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怎会拖到二十岁还没娶妻?媒婆不应该都要将左丞相府邸的门槛都踏破了吗?”
杨夫人笑道:“你这丫头就是死脑筋,人家二少爷那么优秀,自然有些眼高于顶的傲气在身上。”
“那他可能看不上我,”我诚恳地回答,“我文不成武不就,怕是嫁过去会给将军府抹黑。”
杨夫人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她强撑着笑意让我不要妄自菲薄。
“我没有妄自菲薄,母亲,你没有参与过我的前十七年,你可能清楚,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积攒的失望太多了,因此也没有那么渴望所谓的母爱了。
杨夫人还想说什么,门被人叩响了,照玉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小姐让奴婢问您怎么还没将大小姐放回行春居呢。“
杨夫人没好气地道:“她也是我女儿,在宜园待久了,我又不会吃了她,你让她再等等吧——现在灯会都还没开始呢,急什么?”
杨周雪可能猜到杨夫人会这么说,因为照玉犹豫了一下,没动身,即使谁都能听得出来她的语气并不好,但她依旧将杨周雪的意思传达了过来:“小姐说,这是她的意思,希望夫人不要横加阻拦。”
杨夫人闭上了眼,她突然很疲惫似的,松开了我的手:“你走吧。”
我一愣。
杨夫人不看我,她依旧闭着眼睛:“阿雪在行春居等你呢。”
她是无心之言,可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时,我心里涌出了难以抑製的喜悦。
我是一个人从宜园回到行春居的。
照玉将我带出了宜园后,福了福身说她还有事,转身就走了。
我回到行春居,杨周雪站在门口,她看到我时眼睛一亮,雪色都比不上她眉眼间一瞬间就浸透了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