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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分不清杨周雪是在说玩笑话还是真的这么想,只能无奈地顺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笑笑:“认真来说,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姐姐。”
杨周雪就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她要的答案是不是这个,但是我知道我只能这么回答。
杨周雪似乎也没指望我回答她所期待的答案,又因为到了宜园门口,所以就沉默下来。
贮禾在门口候着,身旁是两个穿着厚实红裳的两个小丫鬟。
“小姐,大小姐。”她带着两个小丫鬟行了礼,笑着道。
杨周雪驻足:“母亲让忠叔给你们发了压岁钱吗?”
贮禾道:“给了。”
“那就行——母亲在房里吗?”杨周雪说着就往宜园里面走。
“在,将军也在。”贮禾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丫鬟便留在了门口,她一边带路一边回答杨周雪的问题,态度很是恭敬。
就好像昨天夜里出言不逊的不是她一样。
“姑父和姑母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贮禾道,“说是晚上再回来。”
杨周雪扭头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知道了。”
我猜她看我又是在为晚上要跟宋家那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而叹气,我见她愁眉不展,又看杨夫人的房间近在眼前,忙提示道:“马上就要进去了。”
杨周雪就笑了起来。
贮禾站在门口,推开了门,房间里格外暖和,杨夫人穿着一席薄衫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盏喝了一半的茶,却没见杨旻的身影。
见杨周雪迈步进来,她没有动弹,而是浅啜了口茶,似笑非笑道:“来了?”
我听她语气不对,有些疑惑地看了杨周雪一眼——不是说没有杨旻的授意,杨夫人不会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吗?
杨周雪可能也有些意外,她脸上堆起不算多热切却又够体贴的笑来:“是,我跟姐姐过来陪母亲过年呢。”
杨夫人的眼神不紧不慢地从她身上落在了我的身上,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谁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谁又是真正受了委屈,她指了指两个并排的椅子,倒也没再说什么:“坐吧。”
杨周雪先说了一套贺词,贺词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那些东西。
杨夫人早就听腻了这些,等杨周雪说完结束语后,她又扯了些闲天,我偶尔应和两句,知道这不是她要说的重点。
果不其然,她草草结束了话题后,沉默良久,突然道:“北陵太子已经进京了,你父亲不在家里,是被皇上叫进宫了。”
杨周雪惊讶道:“不是说还要过些时日吗?”
“原本都是这么说的,谁知道昨儿夜里有人叫开城门?皇上连宴席都没布置好,现在宫里乱成一团麻……我说怎么宋归恩跑那么快,大概在路上就听到了风声,怕跟北陵太子撞上同一天进京呢,免得惹人非议——只是宋归恩来的早,北陵太子也加快了脚程,于是凑了个先后脚。”
春节(中)
杨周雪漂亮的脸上显露出极为担忧的神色,她低声道了声“是”便不愿再出声。
杨夫人借着这个话题又多说了两句,见杨周雪神色始终是恹恹,隻当是我也在这里,她不方便多说什么的缘故,便道:“谢明月,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微微一愣,抬起头迎上杨夫人探寻又渴望的神色,她的意思太过明确,以至于杨周雪都皱着眉看过去——她却恍若未觉,只是盯着我。
我心里泛起了苦涩。
明明早就不抱希望了,但是被这样太过明显的排外,其实还是格外难受。
杨周雪道:“母亲。”
她加重了语气。
杨夫人可以说是执着地盯着我。
于是我顺着她的意思站起来:“我有些乏了,先回行春居了——就辛苦你陪母亲聊天了。”
“不辛苦。”杨周雪直勾勾地望着我,似乎想用无声的眼神挽留我。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何必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取其辱,便将她留在原地,自己出去了。
贮禾见我出来,便道:“大小姐是要去行春居吗?”
我点点头,见她作势要跟上来,忙道:“我认得路,你在这里候着吧,母亲可离不开你。”
贮禾嘴角的笑让人捉摸不透,她指了指两个站得笔直的小丫鬟:“翠桃和碧竹两个都在呢,这两个又是机灵性子,奴婢不在宜园时,夫人有事吩咐她们去做就行。”
我无奈:“那你跟着我干嘛呢?”
翠桃和碧竹听贮禾喊她们的名字,转身对我行了礼:“问大小姐安。”
我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贮禾向前一步:“大小姐不想看看华风院修缮的如何了么?”
我一愣。
贮禾不提,我都要忘记我还有这么一个院子了。
她见我露出犹豫的表情,神色略微松动,便是明白了:“奴婢有空,能带大小姐去看看。”
我便跟着她去了。
也是在路上,我看着偶尔来去的几个婢女和小厮身上的新衣服,还有几个面生的脸庞,突然就不那么期待华风院了。
华风院修缮的位置离行春居要远的多,位置也更偏一些,高墙上斑斑驳驳,堆积的雪早已失去了一开始的洁白。
贮禾将我带到华风院门口,我站在还不曾上漆的门前往里面张望,因为到了春节,所以雇来修缮房屋的都在结了工钱后遣散回家。我看到已经初见雏形的房间,青瓦低檐,零零散散的木材堆积在地上,没人打理而落了层很薄的雪,将化未化的模样。不知什么时候搬运过来的假山屹立在角落里,我眼尖地瞥见上面的雪已经凝成了冰,落在上面的枯枝张扬地伸出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