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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那两个看到我就行礼的小丫鬟,又看到杨周雪嘴角的笑容,不知怎么的,本就不太多的兴趣已经褪的七七八八了,我道:“在我还没搬到华风院之前,那两个小丫鬟还称不上是我的。”
杨周雪不知是从我的嘴气里听出了什么,她殷切地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丢下我一个人住在行春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能在和杨周雪相处的这十来天里,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的存在,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可当我窥见她内心一角时,又觉得我和她所追求的并非南辕北辙,而是殊途同归。
杨周雪还在看我,我刚刚明白过来的认知让我后知后觉地感觉不好意思起来。
于是我偏过头,佯装镇定地去拿了杯茶,喝了一口:“你想的还挺好。”
杨周雪古怪地看着我:“谢明月?”
“嗯?”
她不知是在忍笑还是在生气,抿直了嘴,可眼睛落在了我掌心的杯子上:“这是我的杯子——茶我都没喝两口呢。”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再看看终于憋不住、笑起来的杨周雪,一下就红了脸。
春节(下)
因为我拿错杯子喝茶这个乌龙,杨周雪逗了我一下午。
到了晚上她依旧拿着茶杯看着我笑,我终于有点烦了:“杨周雪,你再这样,我就……”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我就看到杨周雪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你就怎么样?”
她的笑容明朗而真挚,总让我忘却刚跟她认识没多久时她凑过来的阴郁眼神。
我被她这一句话堵的无话可说,迎着她的笑勉强说了一句“我不理你了”,却看到杨周雪的脸色变了变。
她将杯子放回去,带着点哀求的意思抓住我的手:“那算了,我不逗你了。”
我心里实在是疑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从临近春节开始,杨周雪的态度就很不对劲。
我不清楚原因,却也知道如果贸然开口一定得不到答案,杨周雪总是一副要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态度对待我,却又总让我在细枝末节中发现不对劲。
但是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再闹了一会儿就说自己困了。
我看了一眼天色,最近零零星星地下着小雪,到了晚上的时候雪色愈重,透过那条细细的窗户缝得以窥见厚重的一层白色。
我便应了一声,稍稍洗漱后便和她一起躺了下来。
纵使是万般不愿,第二日我还是跟着杨周雪去给杨旻等人拜了早年。
大夏没有除夕要守岁的习俗,春节时亦不要求一定要去每一个亲戚家里拜访。因此我和杨周雪进了宜园见杨旻穿着朝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杨夫人正由贮禾描眉上妆时,都愣了一下。
杨周雪问道:“母亲作如此盛装,是要去走亲访友吗?”
杨周雪从梳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要说什么,贮禾在这个时候抬起她的下巴为她抹上胭脂,她便没吱声。
杨旻沉声道:“是要进宫赴宴。”
我尚且还在猜测原因,杨周雪已经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是因为北陵太子到了吗?”
杨旻脸上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又很快就恢復了一开始的严肃庄正。
“是。”
杨周雪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飞快地扫了我一眼。
我惊讶地看过去,她已经挪开了眼。
杨旻见没人说话,有些不耐地皱了眉,道:“今天晚上你们俩也随我和你母亲一起入宫,现在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大过年的素成这样像什么话。”
“谢明月也要去?”
“我也要去?”
我和杨周雪一起问出声,又不约而同地偏过脸。
杨旻略微有些不满,大概是宜园的房里只有我们五个知情人,其他的婢女和小厮不是被遣回了家里过年就是被打发去收拾年货了,因此他说话时虽说没有多么放肆,却也不像平日里那么字斟句酌:“皇上昨天夜里下的旨,难道你们俩要抗旨不遵不成?”
我没想到是皇上的要求,而杨周雪一听“皇上”这两个字就微微变了脸色,她道了声“是”后一拉我,我就跟着她退了出去。
在回行春居的路上她就一直沉默不语,我见她郁色愈浓,有意让她展露笑颜,可要进宫的消息同样让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怔忡,一时间竟也是沉默了。
进了行春居后,我拈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甜腻的豆沙被柔软的糯米包裹着在油锅里滚了一边后捞出,炸的金黄的小丸子上撒了层隔热的糖粉,入口先是不过分的甜,再是粘腻的糯米带着融化的糖充盈了口腔。
我将糕点咽下去后镇定了不少,见杨周雪正望着几件拿出来的衣裙发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杨周雪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我看,许久未见的阴郁又浮了上来,她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冰凉的手指缓缓贴上我的虎口。
我不知道她又怎么了,隻得把声音放低,柔和了声音喊她:“杨周雪?”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我的手,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直直地看着我:“真不想让你进宫。”
我同样也不想进宫,但是皇上已经下了旨,我又无计可施。
不过好在杨周雪很快就恢復成平时那副样子,她笑着说要给我挑一件最好的衣服,我即使拗不过她,也依旧隻肯换上那件白底缀着金丝红线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