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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把运送贡品的马车已经先行遣送回了北陵,是那个叫花愁的姑娘带的路,否则也不会把花续留给阿稚。
而和我同行的马车也不过两三辆而已。
“所以你把速度放慢,是为了等那个人吗?”
赫连狨终于肯看我的脸:“是。”
我猜测:“不会是那个北陵的女奸细吧?”
“谁?”
“江南总督新收的小妾,带起江南养异瞳猫风气的北陵奸细,”我说着的时候反而有些没底了,“我听……听人说这是北陵那边的奸细。”
“那是死士,”赫连狨浑然不在意地耸耸肩,“她的结局就是死在大夏京城的死牢里,等她是没有意义的。”
我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可看着赫连狨冷漠的脸,却又有些不确定了:“所以她养异瞳猫是你授意的,就连被太子发现身份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可以这么说——不过你叫我隻叫全名,喊你们大夏那个太子倒挺毕恭毕敬的,”赫连狨挑着眉,我看得出来他没生气,调侃的意味重于责备,“你这样跟着我回北陵,让我挺不放心的。”
我见他神色认真,却也知道他不可能放我离开,于是只是沉默着笑笑,没有答应下来。
赫连狨又看了一眼天色。
我问:“你到底在等谁?”
赫连狨脸上没露出多么焦虑的神色,只是抿紧了嘴唇。
我知道除非那个人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否则我是百分百问不出来了,就把那一小盅核桃推给他:“吃个核桃清清火。”
赫连狨不耐烦地把核桃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我还想试探两句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花续很轻地“喵”了一声,然后就是阿稚的声音。
“太子,他回来了!”
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不知道是失了力气跪在地上还是倒了下去。
我看到赫连狨这才松了口气的模样,他问我:“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医官不是说为了以防万一,我先不要随意站起来吗?”
“随便你吧,”赫连狨没再说什么,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下了马车。
阿稚抱着花续走了进来,我注意到她指尖有一抹没擦干净的血迹。
“太子要等的那个人回来了?”我明明知道答案,但还是要多问一句。
阿稚兴奋地点点头,她揉捏着花续柔软的肉垫,笑着回答:“太子等阿容好久了呢。”
我愣了一下:“谁?”
“阿容啊,”阿稚道,“他是观海阁培养出最好的那个,无论是暗器还是控蛊,又或者是身段模样还是琴棋书画都是顶尖的。”
她脸上显露出憧憬的神色:“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像他这样成为主子的助力就好了。”
“阿容,”我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还在不自觉地发抖,“是赫连狨派到大夏哪里的?”
阿稚摇头:“我不知道,小姐若是好奇,可以问问太子。”
“我不想问。”我低声道,可我又忍不住开口,“他以什么控蛊?”
阿稚可能以为我早就知道,她没注意我的失态,一面好奇地从缝隙中去看外面略显喧闹的场景,一面回答:“琴声。”
我闭上眼睛,觉得眼睛里艰涩无比。
怪不得皇上偏头痛发作时,阿容的琴声颇有成效,想必是赫连狨第一次来京城商议纳贡一事时,就已经在皇上身上下了蛊。
而阿容用琴控制蛊虫的动向,就能够缓解因为蛊虫生效而引起的偏头痛的症状。
怪不得阿容会在太子面前主动提起江南总督的小妾养异瞳猫一事。小妾是赫连狨的死士,阿容是赫连狨的左膀右臂,他们要逼迫太子将目光放在偏安一隅的江南身上,甚至促成太子利用宁贵人给十一皇子的异瞳猫给自己报仇。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让太子大仇得报呢——因为赫连狨要宁贵人死。
宁贵人又为什么必须要死呢?
太子从江南带回来的阿容都是赫连狨的人,那么被皇上废在冷宫里的异族妃子,为什么不能是北陵早就埋下的棋子?
阿容知道太多事情了,在大夏待了更久的宁贵人只会掌握更多北陵的秘辛。
所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她必须死。
我想起阿容嘴里含混不清的那三个月,也许他就是在那三个月里敲定并完善了最后的计划。
那么在觅柳楼里我一时的心软,几年后深宫里的重逢,对我的亲近和关照,送过来那把的琴,那一声“元旦快乐”……
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不识
阿稚总算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她把小盅往自己这边拖过来,又开始敲核桃,怎么看都格外心虚地看着我:“小姐?”
我看了她一眼。
阿稚就像被烫了一样,她蓦地低下头,不出声了。
徒留我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明明身上披上了赫连狨叫阿稚给我换上的披风,怀里是阿稚硬塞给我的汤婆子,可我仍旧觉得遍体生寒。
可能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吧,我在心里这样想。
每一个人都有所图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我又算什么呢?
脚下突然窜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我低下头去,阿稚不抱着花续时,这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小猫大概冷的慌,缩在我披风下取暖,伸长了舌去舔弄自己身上柔顺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