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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流欢还真沉得住气,等周淙上班出门都没提交稿的事儿,把人小小地气了一下。
周淙在微信上催了一百遍,明流欢终于在上午十点的时候给她回了消息。
[悬黎:稿子交给你啦!]
[淙声:骗人可不好哦,随珠太太!我检查过邮箱了,除了垃圾广告邮件,什么都没有。猫猫挠你jpg]
[悬黎:下班回家自己看,我把笔记本电脑留给你啦。猫猫爱你jpg]
周淙当编辑至今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葩的交稿方式,简直要被气到冒烟。气了半天又没辙,只能在微信上狂轰乱炸了一波表示愤怒的表情包,而明流欢过了午饭时间才给她回了个表情包。
[悬黎:猫猫发射爱心biubiubiugif]
[悬黎:猫猫拜拜jpg]
到了下午下班回家,周淙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以及阳台墙角消失不见的行李箱,才反应过来明流欢为什么会说“把笔记本电脑留给你了”。
明流欢走了。
她在她们最后的聊天窗口里用表情包说了爱你,再见。
孤独
电话追着打过去,明流欢还笑呵呵地问怎么了!
周淙听见对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凝神听了一会儿心里大概有了数,短短的几秒钟里心思打了数个回旋,最终把乱糟糟的情绪压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心有多冷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回家了?”
“嗯。”
不是明流欢在栖风里小区的家,而是她在另一个城市的老家,明流欢独身一人回父母身边去了。
个中缘由,两个人心知肚明,却都不肯说出口。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人本能地想要和最亲近的家人在一起。
周淙忽地挪开手机捂住话筒,将脸背到一边平复了下心绪才调出一副淡淡的口吻接上话,“也好,这样我挺放心。稿子我尽快看,有问题会及时跟你联络,代我问伯父伯母安。”
电话那端传来明流欢低低的笑声,“好。”
话说到这里似乎就够了,两个人谁也没挂电话,周淙是自打认识明流欢以后就很忌讳说“我先挂了”这种话,明流欢许是还想说点什么,却迟迟不肯开口。
周淙听见那边有人问了一句什么人,明流欢说是她的编辑来沟通稿子的问题,接着听筒里的声音就清晰起来,明流欢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周编,辛苦你了。”
辛苦实在算不上太辛苦,最近她手里的作者都很省心,稿件水平不错,没压什么线,沟通过程中也很讲道理,她审校起来没那么费劲。尤其是郑成这位大哥,恨不能一小节一小节地把稿子拿给她过目,也不知道代笔的那位作者恼不恼火。
相比较而言,可能也就明流欢这本《临终关怀》到了出版社得好一通审,但基于她这些年的经验来看,问题不大。当然,前提是明流欢在大修时没有放飞自我乱改一气。
下班到了家,周淙顾不上做饭,隻喝了盒牛奶就打开明流欢的笔记本电脑看稿。
一口气看了三个小时,周淙不得不接受一个既成事实,明流欢大修过后的稿子,跟之前她看过的那大半部分文稿,以及她之前拟好的大纲,根本就是新写了个故事。
虽然只是动了部分脉络,但整个故事的核心都发生了变化。
明流欢将阿凛这个角色换成了周淙,阿凛依旧是临终关怀机构的员工,但阿凛的言行举止都是周淙,她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个悲伤的汉字。
周淙跳到最后一章看了结局,最初的结局是阿凛在女作家墓前自己戴上了一枚戒指,新修改的结局是女作家给阿凛留下了一枚戒指,阿凛发现了,读者也不知道她接没接受那枚戒指,但故事戛然而止。
周淙有些无所适从,角色大修、故事梗概发生变化这都不算什么,文稿本身基本没有触碰到敏感要求,审核不会有问题,明流欢没有影响她的工作。
有问题的是她自己。
周淙不眠不休地赶了一夜把稿子看完,双眼虚浮、腹内空空、手酸腿软地把自己摔到床上,定了个七点半的闹钟,抬起半隻手臂压在眼睛上,像昏死一样地睡了过去。
闹钟响,她从床上跳起来去洗漱,用一盒牛奶和几片梳打饼干应付了早餐,若无其事地出门上班。
明流欢的笔记本还留在茶几上,周淙也没把稿子拷走,她没办法在公司里看稿。
明流欢也像消失了一般,电话微信也不来一个问问她稿子看得怎么样。
周淙就这么黑白无休地熬了几天,连带着审稿意见将稿子交给了主编。主编大喜过望,隻用半天时间草草地过了一遍就安排校对,周淙又把校对这活儿给接了过来。
按规矩来说,稿子要经三审三校,每一轮都得由不同资历的人去负责,但他们这种图书公司又不是出版社,在制度执行上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最起码在公司里就只有两审两校,最后一关都看出版社。而且,审校活儿都是混着干的,所有人都得上。
有些稿子到了审校水平过硬、责任心到位的编辑手里,一遍就能到位。
周淙就属于这种类型的,她做过一审一校的稿子,二校的同事基本就是白拣绩效。是以公司里挺多人挺嫉妒周淙这个首席编辑的名头,但都喜欢做她的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