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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戒指代表了她过去人生中的两段经历,仅此而已,谁会在乎呢?
周淙最终还是拎上猫包进了刺青店,前台是个干净文气的小男孩儿,看见周淙明显一愣,不是说干这一行的有刻板印象,实在是周淙一看就不像是会纹身的人,但小男孩儿还是礼貌地问她有没有预约。
周淙站在那里把猫包放在前台上,说没有预约,我第一次来。
“这样啊,我们工作室里的刺青师都是需要预约的,您可以关注下我们的公众号,然后预约个合适的时间再来。”小男孩儿把立在台子上的一个小牌子推过来,示意周淙扫码关注。
周淙没动,抬眼打量了一圈这个店铺,没有要走的意思。
衝动上来就要立时兑现,过了这个劲儿,她就不会再来了,今天她非纹不可。
小男孩儿知道这是遇上拧巴人了,也不执着叫人预约,反而把周淙领进等待区上了杯咖啡,还拿了图册给她看:“姐,您可以先看看这些图样,看有没有喜欢的。当然,您也再仔细考虑考虑,不要衝动。”
周淙不看图册,打开猫包把豆包放出来抱着,冷冷淡淡地问:“不预约就不能纹,是吗?就特别特别简单的,一小会儿都用不上的,也非得预约吗?”
她就是在这儿撒脾气,这会儿就是不想讲道理。
小男孩儿见多了这种不讲理的人,就耐心地陪着笑说:“姐,预约是店里的规矩,哪怕你隻做一分钟,我也不能做主给你排。”
周淙坐在沙发里不做声,楼上踢踢踏踏下来一人,小男孩儿仰头叫了声“越哥”,然后低声跟周淙说:“这是我们老板。”
周淙抬头看越哥,越哥看见周淙也是一愣,这个女人的气质跟刺青店实在是太不搭了,黑色的呢子贝雷帽,剪裁得体的黑色呢大衣,下面穿着黑色的西裤,怀里抱着隻虎头虎脑的狸花猫,关键是她整个人的仪态和气度,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职场女性,只是脸色有些过分苍白。
越哥过来坐到周淙对面的沙发上,随口问小男孩儿道:“怎么了?”
小男孩儿直愣愣地说周淙不想预约。
越哥又看周淙:“想纹什么?”
周淙抬起左手动了动小指:“就纹这个。”
越哥盯着周淙的手笑了一声:“就一道线啊?你这是何必呢,不都戴着个戒指呢吗?”
“多少钱?”周淙把手收回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猫。
越哥又笑:“我们按小时收费,你这扎上去不待眨眼就好了,我都没法收你钱,不然你挑个戒指的花型,花钱也花得值点儿?”
周淙摇了摇头:“就是这线圈。”
越哥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别预约了,我给你做。”说着又看看她怀里的豆包,“你这猫挠人吗?会不会乱跑?不如还是放包里?”
周淙转头问前台小男孩儿:“怕猫吗?过敏吗?”
男孩儿摇摇头,周淙便把豆包递了过去:“抱着吧。”
男孩儿喜出望外,接了猫立刻摸出手机拍照,周淙跟着越哥去一个工作台边坐下,越哥稍作准备,看着她的手道:“两个戒指都摘了收好。”
说话间楼上又踢踢踏踏下来个人,一女的“哎哟”一声,“什么客人啊,越哥亲自加班?”
越哥摆好周淙的指头,开了机器一言不发地扎上了,周淙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女人看越哥在那儿扎线,又偏头盯着周淙的脸看:“越哥好久没干这种活儿了,扎直线最考验技术。这绕着指头一圈还得不偏不倚地接上,学徒们都不敢动手,怕毁皮。”
周淙淡淡地笑一下:“我不懂,麻烦越哥了。”
女人又看周淙,勾着眼角笑着问:“你这张脸可真是干净啊,一个痣都没有。我觉得你适合点个泪痣,送你一个痣,要吗?”
周淙轻笑一声:“谢谢,不用了。”
越哥手又稳又快,一气呵成,还真是没眨眼就扎完了,抬眼看见那女的神色,转头跟周淙说:“加个微信吧,以后再来纹身可以先预约,我可不总是破例。”
周淙说不用,然后掏出手机问:“多少钱?”
越哥笑了一下:“那可未必,纹身上瘾,”然后又说,“五百吧,收你个学徒价。”
花五百纹了条黑线圈,听起来也够傻逼了,买这35块钱的戒指够戴到下辈子。
往脸上纹泪痣就更扯了,正常人都嫌晦气要点消掉的。
周淙付了钱,去前台那儿把豆包接过来装进猫包里,那女人突然跟过来搭腔道:“妹妹,送你一个痣的优惠有效期一年,我叫柏瓷,松柏的柏,陶瓷的瓷。”
周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推门走了。
坐到车里第一件事,点开旧衣捐赠的小程序,预约次日上门回收。
这一段故事,到此为止。
又一年多过去,阿婆在暖春的一个夜里安详离开。
那天正好是停暖的日子,3月15日,周淙在原城的家中醒来,暖暖的房子已经冷了下来,她接到周召良的电话,老同志在电话里哽咽着说阿婆走了。
周淙愣了许久,抱着豆包大颗大颗地流着眼泪,头天晚上她还跟妈妈通视频说要停暖了,得注意阿婆别一凉一热感冒,妈妈说阿婆最近身体挺好,杨行每天都带着老太太出去遛弯儿,日子过得可悠闲了呢。